韦斯莱魔法把戏坊还是一样——蜡烛点亮了对角巷，有儿童涂鸦里才会出现的颜色，飞来飞去的游走球模型，哗啦啦吐着糖果的红发玩偶。
远处传来夜枭的几声鸣叫，我蹲在魔禁夫人长袍店（已经闭店了）的屋顶上，眼睛追着乔治走过一扇又一扇窗户。
一队黑影路过窗外，挡住了我的视线，是搜捕队员。弗雷德把一个准备走出店门的女孩推了回去，领头的芬里尔 格雷伯克同时进了门，乔治给女孩递了一身店袍，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芬里尔那张长着狼毛的脸作出很生气的样子。
“你认识他们，”旁边的人碰碰我，收起了望远镜，“动手的时候你先进去。”
“再等等。”我仍然乔装成蒙顿格斯的样子和这伙人相处，但到现在为止，我都没有一个让这群强盗停手、或者神不知鬼不觉通知到乔治的办法。
“别再等了！”和“蒙顿格斯”——也就是我一起盯梢的那个家伙气急败坏地嚷嚷，“我老娘还要吃饭呢！”
“今天不适合，”我故作镇定地说，“周二，亚瑟会来看儿子。”
“真的？”那家伙狐疑地盯着我，“顿格，你没骗老子吧？我知道你跟韦斯莱有过交情，但是看在兄弟的面子上，行吗！神秘人掌权啦！想想这俩毛头小子，一边爱护着寄生虫麻瓜一边赚这么多钱，凭什么我们家里人就得等着饿死？我祖上和赫奇帕奇还是亲戚呢！妈的！”
“闭嘴，利拉，”谢天谢地我终于想起了他的名字，“哪个蠢蛋跟钱过不去，我要保证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挣票大的，你也不想刚进门就给打出来，把油水全留给搜捕队吧？”
“你，”利拉精明地打量了我一下，“说得对，总算有脑子一回。”
于是店里的芬里尔看向我们这边的时候，利拉摆了一下手，示意这次先撤。
“好久没见你喝酒了，蒙顿格斯。”就在小偷们一个个幻影移形消失在夜幕里之前，利拉扭头又看了我一眼，然后消失了。
我没回窝点，再次折返到格里莫广场，和前几次来观望时不同，十二号房门大开，魔法部装扮的人在里面进进出出，把一箱箱的东西装到车上，赤胆忠心咒已经被打破了。可是我没有看到哈利他们被抓住的新闻啊……
真正的蒙顿格斯可能已经被人从阁楼里解救出来，随时会回翻倒巷，随时会跟他的同伙汇合。逃走吗？那乔治和弗雷德怎么办？
照理说蒙顿格斯和他的同伙一般是不会和目标打照面的，但是这伙人已经穷急眼了，为了钱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再说有搜捕队抓纯血叛徒当幌子……
他们会砸坏店里的东西吗，他们会闯进柜台里面吗，他们会把整个店铺据为己有，他们还会以拒绝配合的名义将乔治和弗雷德送进审判庭，不，既然整个魔法部都是伏地魔的了，他们会直接省掉这一步。该死，真该死，搜捕队领头的还是个狼人，如果他咬了他们怎么办？
“起来。”我踹了踹在窝点里睡觉的小偷同伙们，做好了真的蒙顿格斯已经回来，而他们只是在假寐等我回来自投罗网的准备。
“滚开！”好像是想多了。
“格雷伯克骗了我们，知道吗！那群搜捕队的孙子一毛钱都不会分给我们！”我更用力地把地上的人踹醒了，撒谎吧，撒谎吧，段里，你不是最擅长撒谎了吗。“我在酒馆里的线人告诉我，他们打算黑吃黑，我们让人给卖了！”
天啊，一旦穿帮我就死定了。
“什么！”愤怒将脏兮兮的人们一个接着一个点燃了，他们迷迷糊糊的目光全集中在我身上。
“把在外头干活儿的兄弟都叫回来，我们今天晚上就动手！”我用蒙顿格斯嘶哑的声音吼道。
“你确定吗？你确定吗？蒙顿格斯！”那个叫利拉的很快从地上爬起来，“我们是不是应该跟搜捕队的头儿聊聊呢？”
“你的老妈子跟你聊了没有？”我沉声反问，“不要等他们！把戏坊这块肥肉谁先叼着算谁的，钱放在兄弟们口袋里！”
多么可怜的一伙凶徒。
五六个人鬼鬼祟祟地靠近了把戏坊的正门，乔治和弗雷德给门锁施了很多防护咒，几乎不可能不声不响地将它打开，小偷们掏出魔杖，小心地聚到一起，我站在最后，慢慢弯腰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头。
忽然，最前面的小偷哼了一声，冲我摆了摆头。我不明所以地走去他示意的方向——我不知道，真正的蒙顿格斯应该在团队里发挥什么作用？
“假的！他是假的！”霎时间，利拉低声喝道。
我用力地把石头掷向玻璃，爆碎声响起的同时，一名体格健壮的小偷扑过来，死死压住了我。
“拿东西！快拿东西！”店内灯光亮起，尖锐的喊叫声点醒了其他没反应过来的人，店门猛地打开的声音，脚步疾跑的声音，加隆碰撞的声音，我还听到不知是乔治还是弗雷德的一声“嘿”。
四肢开始发麻，压倒我的那名小偷终于想起他也是来赚钱的，抛下我加入了店里的哄抢，我这才摸出蒙顿格斯的魔杖，费力地给门窗施了个障碍咒。
“通知唐克斯。”好样的，乔治，真聪明。
明明带上一点东西，就足够幻影显形逃跑了，可他们就好像刨食的野狗，不停地塞啊，塞啊……口袋里装满了，就把一枚枚金加隆塞进嘴里，然后被昏迷咒击中倒地。双胞胎打起架来从不含糊，弗雷德总会在霹雳爆炸和飞沙走石的间隙中给对方挥上两拳，乔治被咒语反弹的碎片擦伤了鼻梁，一言不发地把一颗诱饵炸弹敲进了一名小偷塞满金加隆的嘴里。
我知道其实他可能挺凶的，但这种时候他看起来完全像个疯子。
这批小偷分队明显缺乏和人正面冲突的经验，尽管他们动作很快，但根本出不去，复方汤剂的效果已经开始褪去了，反正再继续扮成蒙顿格斯也没有意义，我压低身形向角落爬过去，老是有人撞倒货架摔在我身上，我不去管，专心往安全地带挪。
渐渐地，小偷们能逃的逃，大部分都不省人事地倒在地上。我已经靠在角落里，把手从肥大的外套里面伸出来看了看，乔治正好从一个不成人形的小偷身上抬起头，晦暗不明的眼神和我对上——“又来？”他笑了。
我还没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一道咒语已经从我的头顶炸开了花，我被衣服绊了一下，最后只来得及念句防护咒，但那也马上被第二道咒语击碎。如果说一开始我还想和乔治说几句话，现在的我已经不那么想了，要是我会幻影移形，我会立马就走的。
“我警告过没有——再敢扮成她——”乔治脸上的血从鼻尖上滴下来，他的一只手牢牢卡住我的脖子，另一只手抬起魔杖——
对我而言，再没有什么比这种陌生感更让人恐惧。
“……小南瓜？”忽然，乔治停住了，表情又变回我熟悉的那种样子。
“吃的亏还不够吗？”弗雷德在后面不耐烦地吼了一句，“随便问她点什么！”
乔治没问，他飞快地把魔杖戳进口袋里，卡着我脖子的手也拿下来，不知道该放在哪好：“段里，对不起，我……”
我扑上去抱住他的腰。
乔治结结巴巴地道着歉，不太敢碰我似的：“我，我以为不是你，我以为他们又骗我……真的，我绝对没想伤害你！我发誓！”
“谁骗你了？”
“监视我们的那群人……”乔治如梦初醒似的，“别站在这儿，到二楼来。”
“唐克斯还有十分钟就会带着傲罗来，”弗雷德提醒道，“在那之前带她走。”
没有等乔治问，我在上楼的时候很自觉地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就算这些扒手被抓住，也还要提防搜捕队，你们被盯上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怀疑乔治是不是根本没在听，“你说格里莫广场暴露了，那罗恩他们现在在哪？”
“我也不清楚，但是如果被抓住一定会登报。”我笃定地说。
“你又要去哪？”乔治带我到暑假我住过的房间，一股脑地把衣柜里的东西抱出来，是衣服，我能穿的那种，“上次你不是没有可换的吗……”
我低头吸了吸鼻子：“嗯，赫敏说，如果暴露就到看世界杯的那片森林里去。我也这么想，不管能不能遇见他们，至少可以躲起来。”
“那要带一个帐篷。”乔治转身出去，回来的时候把一个魔法帐篷塞进我怀里，然后又在我身上找口袋，“你有钱吗？躲起来要吃什么？哈利是有计划的，对不对？里面这枚是通讯加隆，遇到危险就让它发热，我会去找你，我找得到你。”
“我觉得……我觉得哈利没什么计划，”我忍不住对乔治说，“我们有点分歧。”
“尽量别因为讨厌哈利就单独行动，好吗？”
“我没有讨厌他啊！”我违心地说，“本来就是他像只没头苍蝇一样，在小天狼星家乱翻，找到一封他爸爸妈妈写给小天狼星的信，就炫耀个没完……”
乔治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我突然意识到这些抱怨显得幼稚，于是胡乱换了个脑海里最先想到的话题：“晚上在你们店里的那个女孩子经常来吗？”说完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嘴。
“店里的女孩子？”乔治眯了眯眼睛，“啊——你见过她，村子里纸店的老板，是麻瓜出身，所以我叫她来当把戏坊的店员，我跟弗雷德可以帮她作证说是家里的表姐什么的。”
“哦，你们人可真好。”可是——赫敏都劝罗恩说作证的风险很大了。
“你在吃醋？”乔治还莫名怪得意的。
我盯着地面，然后深吸了一口气：“乔治，对你来说，感情的支撑点或许有家人朋友……两个三个或者更多……但是对我来说，你是我的唯一。”
如果他知道了我是伏地魔的魂器，如果有一天魂器的支配力量消失……他会不会幡然醒悟，奇怪自己曾经那样爱我？他会不会觉得向我这样的人付出感情很恶心，后悔说出口的那些话？他会不会厌烦地走开，或是彬彬有礼地告别？
“小南瓜……你还好吗？”乔治好像被我突如其来的正经吓到了。
我抿着嘴唇，很想不负责任地求他，求他——我只有你了，求求你千万千万不要离开我。
“乔治！”楼下的弗雷德已经发出了警告，“他们要来了，快一点儿！”
“走吧，”我抓紧乔治的手，示意他做好幻影移形的准备，“你得在魔法部的人进门之前回来。”
乔治也回握住我，就在我以为他要张口念咒的时候，他问：“段里，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整个人都懵掉了。
乔治脸上的雀斑跟着红晕一起变得很明显，他的头低垂着，看了我一眼，又看了我一眼：“你也是我的唯一。”
话音刚落，弗雷德猛地从外面推开门，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把我拽了过去，我只来得及听到他念幻影显形咒，还有一句：“藏好，搜捕队那边我们有办法，你别回来。”
我还在点头，弗雷德已经“噼”地一声消失了，只剩我一个人坐在草地上——这里的树木还很年轻，不像禁林那么深而密，但同样透不进一丝月光。
就好像一场梦一样，现在我拿着蒙顿格斯的魔杖，摸着树干一步步地走，边确定这片空地的范围边施防护咒：“Repello Muggletum（麻瓜驱逐）……Protego Totalum（统统加护）……Salvio Hexia（平安镇守）……愿意。”
风带来了轻微的树枝断裂声，我迅速警醒起来，聚精会神地听——一个巫师，一个在小心翼翼行动的巫师，可能是赫敏她们吗？
“喂——”那人突然发出呼喊声，我震惊到忘了将魔杖对准他的方向，什么样的天才敢在黑暗的森林里率先暴露自己的位置啊？“喂——”他还在喊。
哦，是罗恩，这意味着新的消息、轮岗、食物和水。
我稍微欣喜了一下，但依然没有回应他，这可能是食死徒的陷阱——或许哈利一行人已经死了，不登报只是为了能继续引我出来。可为什么只有罗恩一个人在喊？我从地上摸了块石头，朝他使劲掷了过去。
“嗷！该死的——”罗恩踉跄一下，呼喊声停止了。
我依然耐心地等着，在他终于重新迈开步子的时候，朝他扔了第二块石头——这次罗恩没骂脏话，而是毫不犹豫地飞奔逃跑，我也跟着追了上去。
“我是斯坦桑帕克！我是斯坦桑帕克！不是麻瓜！”罗恩明显知道有人在追他，嘀嘀咕咕地讲一堆废话。
“罗纳德！别叫！”我们的距离开始拉进，罗恩又一次停住，摆出了防御姿势，这我没料到，结结实实地跟他撞在了一起。
“段里……你还活着啊？”罗恩在地上滚了一圈之后瞪圆眼睛看着我。真是他，不过看起来比在格里莫广场的时候瘦很多。
“你喜欢赫敏，”我开门见山地说，“到你了，说个别人不知道的。”
“我，不，我……”罗恩又挣巴了两下，然后接受了，“乔治和弗雷德离开学校之后你躲在扫帚间哭。”
“赫敏让我来这儿和你们汇合的，他们两个呢？”我们心照不宣地让上一个话题过去了。
“我，我不知道，可能在附近吧。”
“什么叫你不知道？”
“我走了……”
“喔，你们有新进展了，你在做什么任务？”
“不……我是说，我，我离开他们两个了，现在也找不到他们，很多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