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亡

    不像是人,而像是鬣狗,只要带上面具,立刻化身成奇形异兽。

    所有的保护魔咒都失效了,食死徒接连出现在场地上,周围的宾客乱作一团,全是念动幻影移形咒的声音。人头攒动中,我看见了纳吉的影子,他目的明确地朝入口跑去,很快消失在外面一排排的果树之后。

    有人把我扑在地上,烧焦的天棚支架连带着巨大的布片砸了下来:“拜托你挑个好时机发呆——乔治!”弗雷德一边把身上的布片撑起来一边喊,先回应的却是一记咒语,他立刻重重地摔到了身后的帐篷壁上,手里的魔杖飞出去很远。

    “滚回去!”乔治恼火地还了食死徒们一个霹雳爆炸,我趁机爬起来跑向弗雷德,用随身带着的刀划破了他身后的帐篷。

    “我还以为你近视眼了呢。”他呲着牙甩了甩自己的手腕。

    “别甩,可能断了。”我完全没懂跑向弗雷德和近视眼有什么关系,转头看看几个被乔治捆住的食死徒,然后点燃了他们,“乔吉,这里。”

    乔治倒是一句话也没说,捡上弗雷德的魔杖,一猫腰翻出帐篷的破口,准备幻影显形:“看来还是得指望我啊,弗雷德——抓紧我,段里。”

    我低着头,双手握住乔治的胳膊,弗雷德说了句别的什么玩笑话,乔治开始念咒——我松手了。

    “别回来。”

    我的周围瞬间什么都没有了。

    月亮像是掉进陷阱的猎物,不得不戳在果树高耸的枝桠之上,月光就顺着树皮一点一点地流下来,稀稀拉拉地铺满了草地。

    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往纳吉消失的方向走,身后打砸的声音一阵高过一阵,大火在燃烧,我知道我不用追——果然,纳吉在前面等我。

    “我很抱歉搞砸你朋友的婚礼,”他站在离我几米远的地方,眼睛被帐篷冲天的火焰映得很清澈,“抱歉,一开始确实是伏地魔安排我来的,他叫我摸清凤凰社的老巢,然后再一举杀光,抓住你和波特……我并没有完全照做!但这群人确实不够聪明,也不够安全。你难道看不出来,他们就是要那个韦斯莱留住你,他们只是怕你去投奔另一边。”

    我看着我双胞胎哥哥的脸,笑了一下。

    “段里,无论是哪一方都不可以相信,你也发现了吧?选谁都只能做棋子,选谁都是鱼死网破两败俱伤。我们走,我可以修好木屋,或者我们去另一个国家,到外婆的故居去。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你和我,我们不至于把头脑和命押给这些不相干的人!”

    我没打断他,我很想知道,我真的很想知道……一个哥哥,我唯一的家人,究竟会在这种时候和我说些什么话?

    “反正你也不快乐。”他向我伸出了手。

    远方响起闷雷,大风又吹起来,我开始一步一步地走向他:“一开始看到靠枕下面的头发我还不确定……现在肯定了。不是我……要我哥哥念绘本……他每次都会主动给我念,你懂不懂啊?”

    我把刀背在身后,树后藏匿多时的黑袍子们终于闪了出来,逐渐形成一个包围圈,将一杆杆魔杖对准我。我仅存的误判的希望,最终也只是响了个水花。

    “他的复方汤剂是紫色的,你把它混在生日会上的饮料里,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喝掉。”

    “你们兄妹是真机灵,”假纳吉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不过没区别,和我的大人比还是棋差一着。我早说那个小子心思太重是个隐患,可谁让大人的宠物蛇喜欢他……也好,他总算发挥了一些比打杂更有用的功效。”

    “他……”

    “啧,他是自作聪明,想抹除翻倒巷里那个递话的窑姐儿,结果弄巧成拙暴露自己,不过嘛,本来十七年前就该被吃掉的。你们想搞里应外合,我的大人会将计就计,”雨点突然拍在了那张笑开花的脸上,“我马上就能成为一个正式的食死徒,而你只是大人的一件附属品,你永远在黑魔王之下!”

    雨滴像是一团团的幽灵,浮在漆黑的上空,掀起白雾,互相吞噬。□□的刃在出手的瞬间甩起一串薄薄的血点儿,但此起彼伏的咒语已经将我牢牢按在了地上,蜂拥而上的是一双双手,锁链,和绳套。

    “给我道歉,说对不起。”我努力抬起眼睛,骷髅面具后面响起一阵阵沉闷的大笑。

    身边不断有枯叶贴着地面疾行,树木在越来愈大的暴风雨里疯狂地痉挛,折断。

    “忏悔,承认你们犯了罪。”这次是咒骂声,有人狠狠搡了一把我的脑袋,接着问波特在哪里。

    闪电轰然击中旁边的果树,乍亮之后,黑夜里的白雾仿佛迸发出一个破口,刹那间将众水从天上倾吐而出,烧着的树也只是像擦燃的火柴一样冒了点光,远不及风暴中心破空而来的掣电。

    “有人被树砸中了!”“废物。”“我念过防护咒了啊!”“波特以后再找,你来念咒带她走!”

    要冷酷,要果断,不犹豫,不后悔。陌生的手臂将我从地上拎起来,绳索散落在地上的时候,我对他们做了个口型:

    “去死吧。”

    溪河扑向天空,雷电行于低地,骨头像树木一样折断,灰烬无法和火焰一起重生。

    “付出代价,保证永不再犯。”我踉跄一下从地上爬起来,假纳吉正在一棵断树底下嚎叫,而他同伙的残肢无法做出回应。

    “卢克伍德……卢克伍德!如果你现在杀了我,我到死都会保持你哥哥的样子,用这张脸,和你一模一样的脸!”

    世界倏忽安静下来,微弱的魔力开始重新聚拢,我的手因为脱力在发抖。

    “我来吧。”身后一个声音说。

    我被吓了一跳,应激地先把刀转向了身后,却被一个简单的变形咒截了胡,握着纸飞机不知所措。

    “是你教我这么对付的,”乔治的头发乱糟糟地搅成一团,脸也沾满雨水地笑了,“这个人让我来。”

    “我告诉过你们别回来!”我声嘶力竭地冲他吼叫。

    “我确实等了一会儿,除了你大家都平安,然后弗雷德掩护我开溜了。”接着乔治念了我印象中,他人生里的第一个阿瓦达,“我们不是同谋吗?”

    这里所有的食死徒都彻底停止了呼吸。

    我下意识地抓住乔治的手想要阻止——他会用黑魔法,为什么,从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我和你一样了。”使用黑魔法需要为折磨他人而感到高兴,乔治是因为“和我一样”而感到高兴吗?

    我怔怔地看着他的眼睛,接着攥住了他握魔杖的手:“随便再施几个什么咒语,这样不会被魔法部查到……但是你的魔杖本身会记住这个魔法,你的身体也会记住,你……”

    “还行,蛮有意思的,”乔治愉快地就好像刚才得到了什么褒奖,“下一步去哪里?”

    “……木屋。”无论起意修复木屋的是不是真正的纳吉,那老房子里一定还有什么东西值得他这么做。

    这次乔治没让我抓紧他,而是反过来抓紧了我。我还没来得及正式上幻影显形的课,所以只是眼巴巴地看着他。

    我们降落得很平稳,门没有锁,建筑外面被贴上了新的木质切片,里面也被粉刷过了,除了玄关空旷得可疑,看不出烧焦的痕迹。

    乔治跟在我后面,学我的样子敲敲墙壁:“这是在干什么?”

    “我怀疑里面还有什么东西……”但墙是实的,上次那些建筑工人并没有额外制造什么暗格。

    “小南瓜,神秘人可能就在外面找你,我们是不是先考虑一下这儿安不安全?”乔治倚在楼梯上耐心地问。

    “食死徒不是傻瓜,纳吉也不是,对这栋破房子大动干戈,就只是为了找回儿时的回忆?哈!”我把书架和衣架拽出原位,倒空只剩灰的花瓶,我扒开壁炉底,挪走床,卸掉灯泡……

    “罗恩跟哈利和赫敏走了,我不确定他们会去哪,但一定是个比这里安全的地方。”

    我没搭理乔治。地板下面吗,不对,到底会是什么东西,难道需要显形咒语,还是被拿走了……不可能一场空啊……我说的做的听的就毫无价值吗?

    “段里……小南瓜,你冷静一点。刚才那个人是喝了复方汤剂的冒牌货,食死徒中间一定有人对你哥哥用过摄神取念,他们也许猜到你会来……”

    “你为什么要帮我杀人啊!”我开始毫无理由地对乔治发脾气,他为什么这么吵,为什么这么不知好歹非要跑回来用禁咒,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偏偏在我摔坏所有东西的时候这么冷静的说话!

    他甚至噗嗤笑了。

    “我在问你呢!”我大概从骨子里就反感格兰芬多不切实际的牺牲精神。

    乔治看起来很想收敛他的笑,但就是忍不住,他甚至转过脸去,以为这样我就看不到。不对,他是在习惯性地找弗雷德的位置,如果弗雷德在这儿,一定比乔治有过之而无不及。

    “乔治韦斯莱。”我板着脸叫了他一声,然后把刚从壁炉后面掏出来的草杆扔到他身上,衣架子、扫帚、建筑工人扔下的塑料瓶……直到手边找不到合适的东西,“韦斯莱!”

    “你看着我差点被杀死,和看着我杀人,哪个更难受?”乔治接住最后扔过去的破书,重新咧开了嘴,“那我也一样啊,段里。”

    我全都不想看。

    “可是你和我不应该一样。”我生硬地说,“战争结束之后你和弗雷德有大好的前程(我居然有一天也会说这种话),你想要的是发明创造,你的朋友家人全都光明磊落,你才应该找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我就属于这堆废墟。”

    “我想要的是你!”乔治近乎失控地吼道。“哄我的时候什么都答应什么都说好……其实你真的是那么想的吗?每一次紧要关头你都丢下我,我以为甜言蜜语能让你留下来,但是你没有;我以为掉眼泪管用,但是你没有;我以为丢一只耳朵你会犹豫犹豫再离开但是没有!要是这就是你的行事方法,段里,你还是别爱我了。连累我吧,利用我吧,把我拖下水吧,好不好?”

    “我爱你。”

    乔治盯着地板,用力地捋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我陪你找你要的东西,找到之后你和我去格里莫广场。”

    我看不出来他是绝望,无奈还是高兴,他只是把任何他觉得有调查价值的东西递给我,时不时看看窗子外面的动向,其它什么话都没说。

    差不多过了一刻钟,乔治把我扔向他的那本书递给我,封面上的字已经掉光了,被快速翻阅的书页把腐朽纸张的气味吹进我的鼻子,“魂器”两个字一闪而过。

    我合上书:“找到了。”

    乔治问也没问地把手伸了过来,我握住他的手,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

    “对不起,”他说,“我不应该对你发脾气。”

    从没对彼此诉说过的恐惧和惶恐,装作一切都好的虚壳,无法接近的真相,全都在这个浓重的夜晚撕破伪装扑向彼此。最玩世不恭的格兰芬多,和最骄矜自傲的斯莱特林,会对彼此说多少实话呢,会拉下脸痛哭流涕吗,会承认自己害怕吗,会去乞求一条出路吗?

    我走过去,把脸贴在乔治的肩膀上,他拍了拍我,叫我站好,我不站好。他又把我拽着他的手掰开,我不情愿地挣了两下,接着整个人被推到楼梯边,背靠着那些扶手,回应乔治半是泄愤半是依恋的亲吻。

    我安慰地摸了摸他的头,忽然一道精巧的银色光芒落到了我的手指上,我愣愣地看着那个和乔治的守护神一模一样的喜鹊。

    “会说话不?”它歪了歪头,“乔治!回家!我们被监视了!”然后扇起翅膀消失了。

    我们两个马上从楼梯扶手上起来,乔治拿上他的魔杖,我拿上那本书。眨眼间的功夫,我们已经站在了格里莫广场十二号的前门台阶上,在邓布利多死后,所有知道这儿的巫师都成了保密人。虽然不算最保险,但起码是唯一还有魔咒保护的地方。

    “你得走了。”我在开门之前提醒乔治,如果他不在,监视我们的人一定会找理由对韦斯莱一家进行逼供。

    “嗯,”乔治幻影显形之前又停住了,“段里,我也爱你。”

    然后他消失在空气里,我收起了脸上的傻笑,对着大门施了一个阿拉霍洞开,玄关地板上浮起一股人形尘土向我俯冲过来,同时嘴里还重复着:“西弗勒斯斯内普?”

    我几次试着击退它而无果后,老布莱克家的女主人又开始在画像上咆哮,楼梯上传来另外的声音:“告诉它人不是你杀的。”

    然后重新对准我的是三杆魔杖——哈利,罗恩和赫敏。

    “罗恩,你怎么把不在家的事蒙混过关的?”我不是没想过会在这儿见到他们,但还是皱起眉头。

    “你带着我和罗恩去喂小天狼星的阿尼玛格斯之前,在做什么?”没有回答,只有哈利毫不松懈地逼问。

    “在伪造去霍格莫德的同意书,”我马上不高兴地想起来那是三年级,“你们俩害得我把它戳破了。”

    魔杖放下了,但他们当然也不会热烈欢迎我:“你来干什么?”

    “巫师届的政变已经开始了,满天下都是食死徒。作为他们的头号目标,我想我们是不是能心平气和地聊聊下一步?”我从怀里拿出了那本关于魂器的书,“就先从这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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