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民除害

    年轻男子害怕祈祉心有不悦,将自己二人赶出门去,拉着身旁的孩童跪下后连忙解释起来:“东家,我与弟弟皆是元州兑山人士,因元江决堤,冲毁家园,与家人逃难时又失散,带着弟弟一路寻亲至此,我二人离家时带的粮食早已吃尽,实在是饿极了,这才冒失闯了进来,求东家赏口饭吃。”

    “你……”

    祈祉正要向两人问话,就见同情心大起的小九已经跑到后厨去准备餐食了,她只好止住了话音。

    突然被非亲非故地陌生人登门造访,祈祉自然想多打探几句再做打算,可此时她也不忍拂了小九的好意。

    思忖片刻,她让陈云璃把这兄弟俩先扶起来,安置到一旁。

    有什么事,等吃饱了再说吧。

    小九怕两人等的久了,手脚麻利的做了两碗热汤面,直接从后厨端了进来。

    兄弟俩也是饿狠了,连声“谢谢”都没来得及说,就一人抱着一碗“呼噜呼噜”地吃了起来。

    风卷残云般吃掉一碗后,两人将碗中的面汤喝了个干净,抹了抹嘴,抬起头,眼中满含期待地望向小九。

    小九被二人瞧的心中一软,转头就要去后厨再做两碗,一直再旁观察二人的祈祉赶忙伸手拉住他。

    “主人?”

    小九先是有些疑惑,旋即,赤红的眸子里漾上些惶恐。

    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主人会不会不想救这二人。

    他这般想着,神情也越发紧张起来。

    祈祉瞧他的样子就知道他这是又胡思乱想起来了,只好耐着性子解释道:“他二人饥饿日久,不可多食,这一碗足够了。”

    小九见祈祉不是在恼怒自己未经允许自作主张,登时雨过天晴,琉璃般的红色眼眸闪闪发光,面上浮起欣喜的笑意。

    与祈祉相处日久,他的不安已经几乎消失无虞,担惊受怕的情绪来的快,去的更快。

    等小九拿着碗筷乐呵呵地回了后厨以后,祈祉重新朝两人问道:“你我并非旧识,云中县有诸多商铺,你二人为何偏要来我店中乞食?”

    男子听到问话,忙站起身回道:“不敢欺瞒东家,进城以后,小人带着弟弟寻了许多酒楼食肆,说尽了好话,也没有一家肯让我们进门,您是这城中第一家允我们兄弟二人进来的铺子。”

    祈祉:“……”

    或许是她想多了。

    “既是来寻亲的,在此歇息一阵便尽快去吧,”祈祉说着,从柜上拿过蒋力之前放下的那十来枚铜板,放到男子手中,“这钱你拿着,路上买些吃食。”

    男子急忙推却,连连摇头道:“多谢东家好意,冒昧打扰已是不妥,东家肯给一口饭吃,已是我兄弟二人的造化,这钱是万万不能收的。”

    祈祉哪里管这些,她可是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个机会,只想着赶快把蒋力放在这的铜板送出去,好落得个眼不见心不烦。

    “十几个铜板罢了,又非何重金,你拿着便是,我见你说话不似是寻常百姓,想来也是读过几年书的,将来未必没有一番成就,我这番心意,权当与你结个善缘。”祈祉为了让他心安理得地拿着这钱,开始胡说八道起来。

    男子心里一阵感动,他双手捧着这十来枚铜板,声音带着些哭腔,颤抖地道:“小人曾跟随先生,读过几年私塾。”

    言罢,他又拉起弟弟,朝祈祉深深鞠了一躬:“东家大恩大德,小人没齿难忘,只是这钱……”

    他重新将铜板放回桌上,推辞道:“小人万万不能要。”

    祈祉没想到这几枚铜钱如此不招人待见,可对方越是不要,她就越是想给。

    从街上回来的蒋力和陈云珺刚一进门,就看到两人正互相拉扯的场面。

    两人不明所以,见这人衣衫破烂,不住地拉扯祈祉,只当是有人在为难她,登时气冲冲地围了上来。

    陈云珺柳眉一竖,率先质问道:“你对我家小姐做什么呢!”

    蒋力随即怒声道:“放开祈家妹子!”

    “我不是,我没有。”

    男子被两人的喊声吓了一跳,双手一松,被祈祉硬塞进来的铜板“叮当”洒落一地。

    祈祉皱了皱眉头,将挡在自己身前的陈云珺拉到一旁,俯身去捡掉落的铜币。

    一直在旁围观的冯祥见状也赶紧拉开自己的同伴。

    “你拉我做什么?”蒋力不满地朝他嚷嚷。

    “哎呀,你误会了。”冯祥将他拉到一旁,小声解释起来。

    被拽到一边的陈云珺先是愣了一下,眼角余光扫过一旁全程没有参与的哥哥,瞬间反应过来是自己莽撞了,连忙蹲下身帮着祈祉去捡铜币。

    两人把铜板都拾起来以后,已经大致了解了情况的蒋力走了过来。

    他打量了逃难男子一眼,转头朝祈祉笑道:“祈家妹子,我那工坊的东家前些时日正说要招个识字的伙计,这位兄台既是读书人,不妨让他去试试。”

    祈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此事你与他说便是,何故告我。”

    蒋力憨笑着又去询问男子的意见,他自然不会说先和祈祉说此事就是为了能在她心目中留个助人为乐的好印象。

    年轻男子听了自是一百个愿意,领着弟弟连连给蒋力鞠躬。

    蒋力想着今日在祈祉这里叨扰的时辰比往常多了一些,怕她厌烦,见男子同意,就想赶紧带人回去给东家看看,他抱拳告辞道:“祈家妹子,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回工坊去,改日我再来你这里坐坐。”

    冯祥也跟着抱拳行礼。

    祈祉点点头,算作回应。

    至于蒋力改日再来这话,只当是没听到便罢。

    道了别,蒋力与冯祥带着兄弟俩一起离开食肆。

    见屋子里没有外人了,祈祉把手里的铜板放到一边,向陈云珺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陈云珺想了想,回道:“回殿下,人群都散了,我们就回来了。”

    “散了?”祈祉没想到钱虎这次竟然没有刁难那对母子,颇有些意外。

    “今日还未到期限,他除了闹上这一出,还能做什么。”陈云珺解释道。

    “嗯,是我想多了,无事便好。”祈祉嘴上这般说着,人已经回到柜台后,坐到了竹摇椅上。这椅子还是小九前几日得空给她做出来的,躺在上面,摇摇晃晃的,倒也舒服。

    只是祈祉不关心了,陈云珺却又操心起来。

    她跑到柜台边,双手撑在台子上,探身朝坐在里面假寐的祈祉小声道:“殿下,属下想请个旨意,今晚去做了钱虎,给城里倍受盘剥的街坊们报仇。”

    祈祉连眼皮都没抬,只是挥了挥手:“别给人家县令添乱。”

    “怎么是添乱呢,”陈云珺不满道,“属下这明明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祈祉懒得和她解释,只是道:“没了钱虎,还有张虎赵虎,若非县中照拂,他一个地痞怎么敢在城里撒野,这道理你又不是不清楚。”

    陈云珺嘟囔道:“那就连知县一道宰了。”

    祈祉听到这话,终于睁开眼,笑骂道:“宰了知县,还有知州,若是把官员都杀了,你来代天子牧民?”

    “这里又不是咱们燕国,我哪里管这许多。”陈云珺理直气壮地道。

    她一个燕国人,远道而来替他们珉国官场整顿吏治,已是天大的情份,难道还要她来收拾善后不成,哪有这样的道理。

    祈祉见她这是管杀不管埋,笑道:“你既然不管,那就别捣乱了。”

    陈云珺有点急了:“殿下,那咱们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祸害人吗?”

    “多行不义必自毙,恶人自有恶人磨。”祈祉合上眼,轻轻念了一句后便不再回话。

    想到他们租的这间铺子也在这条街上,下个月钱虎很可能又会来找他们的麻烦,心里不爽快的陈云珺便想再争取一下:“殿下,要不咱们……”

    然而她刚开口,祈祉便打断了她:“有客人来了。”

    “啊?”

    陈云珺回过头,看到门外果然有个行商打扮的中年人正在迈步往里走。

    她无奈地撇了撇嘴,放下眼前的话题,朝那人迎了上去。

    ……

    夜深人静时分,因着白日里多睡了一会儿,祈祉夜里有些睡不着了。

    她披上外衣坐到窗边,将窗户微微向外推开一些。

    月光如流水一般顺着窗棂倾泻进来。

    盛夏的夜晚,微风徐来,带走湿热的暑气,带来如许清凉。

    小院里虫鸣声声,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今晚值夜的是陈云璃,他见祈祉都这个时辰了还未睡觉,便现出身形,站在窗外隔着窗扉轻声问道:“殿下可是有何吩咐。”

    祈祉本想说没什么事,可忽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对了,上次让你查的那件事可有眉目了。”

    陈云璃顿了一下,回道:“还没有。”

    祈祉让他查的算不得什么重要的事,不过是有几次她看到小九在往眼中滴某种透明的药水,这本没什么,可他每次都似是在躲着旁人,偷偷地进行,这不由得让她生出几分疑惑。

    但想到小九或许是有难言之隐,她也不好多问,才想着让陈云璃简单的去查一下。

    那药水,陈云璃自是早就找到了。

    透明无色,闻着有些清淡的薄荷草香,只是不知有何作用。

    他有一种直觉,或许其中内情并非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嗯,倒也不是什么大事,”看他似是陷入了沉思,祈祉安慰道,“有消息了告诉我一声便是,没有也没关系。”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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