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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草(下)

    宣德五年建申朔日①,

    永宁城的农户近日里均是心忧。七月本就是洪水多发的季节,而今年雨水又格外的充沛,永宁城三面环水,便格外令人担心。

    谢曜饶有兴趣的看着面前的顺义酒楼,的头看向国边的人:“雀公公啊,你觉得,这顺义酒楼如何?”

    崔公打量了一眼明显比周围建筑高出一层的酒楼,声音带着宫中太监所特有的尖细:“独具特色,酒楼背后的人也很有势力。”

    顺义酒楼一楼,说书人正在讲《曜王传》,“曜”既是当今圣上的名,亦是先帝在世时当今圣上的封号。

    “真要论起轻圣上的功绩,那绝对是三天三夜也讲不完的。”

    “当今圣上在还未登基时,就已是妇孺皆知。”

    “他曾在冰天雪地之中,孤身一人闯入敌营,割下敌军将领的头。”

    “他也曾在只有五万兵力的情况下,将对面近二十万的敌军打得丢盔弃甲。”

    “今日,我们便讲讲那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暮城之战。”

    谢曜此时已经走到了一楼雅间,雀公公在身旁侍候,不消片刻,便有小二前来。或许,说小二并不准确,因为那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眼瞧着应是没有及笄。

    谢曜挑眉看着面前的小姑娘,他虽在登基后功绩不小,但真论起来,也才将将十七岁,哪怕经历如此,一举一动中仍带着几分少年风流,小姑眼应是涉世不深,一下子就红了脸,偏眼神清澄,不染片分羞意:

    “公子是来听书,还是用餐?”

    谢曜颇有几分兴趣:“听书如何?用餐又如何?”

    小姑娘声音软软地:“若是听书,那公子一定要尝尝永宁城特有的烟雨茶和月归糕;若是用餐,公于可选择移步二楼,那里更为清静,除此之外也可尝尝江南一带的特色醋鱼,永宁城的月归酿也是一项不错的选择。”

    谢曜神色顿了顿,倒没让小姑娘发现,心中颇为惊叹,这才多久,小姑娘便能看出自己不是永宁城人,且来自北方。

    谢曜也没多想小姑娘的身份,只道:“那便上一壶烟雨茶,一碟月归糕。”

    随着小姑娘离开,谢曜才又凝神去听外间的说书。

    “胡人再狡猾,圣上仍是迅速识破了他们的诡计,将潜入暮城的女刺客尽数关入大牢。”

    “那些个胡人怕是想破头也未曾料到自己的计划如此轻易的就被看破了。”

    “当晚,圣上命镇南将军留守,亲自领兵攻入敌营。”

    谢曜有些奇怪地侧头看向正在倒茶的崔公公:“我怎么不记暮城一战的细节有往外传?”

    崔公公奉上茶:“确实不曾。”

    谢曜终于起了几分兴趣:“这酒楼背后的主人是何人?”

    崔公公毫不停顿,显然已调过:“明面上,是孟家孟磊德,实际主人只有一个幽草之名。"

    谢曜略一沉吟:“幽草?与那几家有关?"

    崔公公摇头“没有,店铺新买的,进货商与孟家交好,宣传是这位说书先生帮的忙。”

    谢曜只觉有意思,便道:“那你去订两间房吧,在这住两天。”

    崔公公一顿,面上却不敢反驳,毕竟这位是皇帝.“雷霆雨露,俱是天恩”的皇帝。

    谢曜一面查看着雅间布置,一面又漫不经心地听着说书。

    屋外传来轻轻地叩门声,紧接着小姑娘的声音传来:“公子你点的烟雨茶和月归糕好了。”谢曜略一挑眉道:“进”。

    进来的却不止小姑娘,还有一位年龄稍长些的少女,无论服装、配饰皆稍逊于小姑娘,却同样不是酒楼小二能买的起的,且吃食是由这个少女拎进来的。

    谢曜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又不露声色地继续看向雅间内墙壁上挂着的一幅画。

    那是一幅只余背影的女人于月归花丛中起舞的画。靡丽的的红色月归花与无暇的洁白长裙形成鲜明的对比。绘画技法有此眼熟,可如此巧妙的构图,谢曜倒一时想不出出自谁手。

    谢曜便转身看向小姑娘:”此画何名?”

    小姑娘连瞧也未曾瞧上一眼:“月下饮酒图。”

    月下饮酒?这倒有几分意思。

    谢曜又抬头去看,月光昏暗,唯一的明亮处只有那一袭白裙,美则美矣,只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好像有些眼熟……

    崔公公正好归来,谢曜便不再注意那幅画,正想说话,便听到一个小男孩的声音传来:“幽草姐?文韵说,你和暖月在这里?”

    小姑娘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抱歉,公子。我这就出去。暖月,走吧。”暖月早已等在一旁:“是,小姐。”

    谢曜未曾阻拦,小姑娘便转身离开,谢曜看着小姑娘的背影,笑了:原来,这画中的人便是幽草啊。

    小姑娘拉着那男孩:便往后院去,路上压低声音,说:“你喊什么?生怕没人看出来我是谁?要是把我家人招来,看我怎么跟你算账。孟叔绝对不会拦的,孟重碧。”

    原来这姑娘便是偷偷从京城溜来的沈晚晴。

    浓院暗从京城偷溜出来,沈家众人知晓时,她已经出发许久了。正焦灼着,孟磊德的信便送到了,沈家一众人皆松了一口气,沈晚晴是圣上亲封的永安郡主,在京城自然无人敢惹,但去了南方,无人相护,她如何受得了。

    这可是他们宠在手心里的娇娇儿啊。

    沈夫人当即立断,送信给远在永宁城的娘家苏家,请他们帮忙照看。之前在沈鸣潮的帮忙下,沈晚睛建立了顺义酒楼,因而,沈晚睛去永宁城的可能性相当大。

    该说不愧是母女吗?

    药家也很快回信,确实在永宁城发现了沈晚晴,沈家放心了,这才想到对外宣称沈晚晴身体不行,在家养病,不能见客。

    倒没人怀疑,毕竟,之前沈晚晴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都让人怀疑能否活到及笄,也因此,沈晚晴与京城各家小姐都不熟。

    这月望日②,

    水患终究还是发生了,不过有督察卫的帮忙,倒也还算损失不大。

    难得空闲,沈晚晴便独自坐在一楼雅间内泡茶,因着水患,顺义酒楼的人大多去帮忙了,哪怕是一楼,也是颇为安静。

    这一幕,落在门口,谢曜眼中,就成了因水患而忙起来的生活中的一抹亮色与难得的闲情,若几日前,谢耀顶多看两眼,便会转身离去,因为实在是太忙了。

    今日,水患的事解决的差不多,他犹豫了一个,到底还是走了进去,见沈晚晴无甚反应,便在她对面坐下。

    沈晚晴今日穿得是件素白色的襦裙,她本就肤白,在这衣裙的映衬下更是白的像是能发光。她手中使用的是云城特有的寒玉瓷,哪怕是谢曜这个皇帝都知晓寒玉瓷的难得,而沈晚晴手上这套更是其中珍品——素皓瓷。

    素皓瓷在寒玉瓷之中一直以无暇著称,而因此深受女性欢迎,这套素皓瓷尤甚,沈晚晴纤手捏着杯盏,白皙的手与无暇的瓷器相印成辉。

    这时,谢曜才恍然意识到沈晚晴已经是一个将要及笄的姑娘,他有些犹豫,毕竟都不是孩子,他虽自信不会让人传闲话,但到底不太合适。

    不过,谢曜看着面前的少女,还是没有动。

    沈晚晴却不知他心中所想,她将其中一盏茶水推向谢曜:“翟公子,请。”谢曜手一顿,他一直自称翟言,沈晚晴也一直以幽草自居。

    谢曜拿起茶盏,耳中便传来箭矢的破空声,他没有丝毫犹豫,反手将手中茶盏砸了过去,有迅速拉起还有些懵的沈晚晴,退到一边:“竹昀。”

    一个人突然出现,手持弯刀,声音有几分嘶哑:“主子,箭矢从门外射来,您从窗户走。”

    谢曜看向沈晚晴:“你对这里熟,你说路线,刺客是对我来的,但一定不会放过你,抱歉。”

    沈晚晴还有几分茫然,便被抱了起来,她连忙抱住面前人的脖颈道:“没事,窗户通向后院,后院有条暗道,通向城外。”

    谢曜没有停顿,听着沈晚晴的话,便冲向后院,在沈晚晴的指导下,果真发现了一条暗道,他走进去,见暗道入口关闭,这才放下沈晚晴。

    沈晚晴有些没缓过神,愣了一下,才带着几分疑惑,问道:“你不怀疑我会害你吗?”

    谢曜一愣,看向这个才到自己肩膀的少女,含着笑意问她:“是吗?那你会吗?”

    就见少女笑着说:“可是你毕竟将我的茶盏砸了过去唉?”

    谢曜一下子想起来自己是将她的茶盏砸了才逼停了箭矢,他有些歉意:“那我赔你一套吧?”

    沈晚晴看了眼面前年轻的帝皇,她一直知道这人身份不简单,前两日才发现他是当今圣上,但……

    沈晚晴眉眼一弯,笑着说:“不用了,好歹也算是救我一命,一套瓷器罢了,翟公子不用客气。”

    谢曜一怔,心中莫名升起几分悔意,他也许应该说出自己的名字。

    但,他什么也没来得及说,沈晚晴便已自顾自的走向前方:“翟公子,不走吗?”

    他追了上去,却总感觉哪里不对。

    宣德十年,

    沈晚晴上了马车,正想着坐远一点安全时,谢曜眯了眯眼,显然看出来沈晚晴的打算:“永安郡主?”

    沈晚晴一愣,终于看向那个五年没见的人,五年前的谢曜风流潇洒,一举一动都是少年意气。

    而今,他未曾发怒,却已然让人畏惧了。

    沈晚晴微微屈膝:“见过陛下。”

    谢曜一顿,语气不明:“怎么?打算嫁人了,就忘了当年的事了?”

    沈晚晴面无表情,不动。

    当年刺客一事,谢曜与沈晚晴顺着暗道离开,不曾受伤,但,沈晚晴一直体弱多病,这一番折腾,直接发起了烧,竹昀也还没找来。

    谢曜有些慌神,附近一点人烟都没有,他也毫无办法,他寻了一处干净的树下,脱了外袍,裹在沈晚晴身上。

    他看着面前人烧红的脸颊,心神不安,沈晚晴突然开始打冷颤,低声呢喃:“冷,好冷。”

    谢曜一顿,挣扎了一下,抱住面前的姑娘,用体温为她取暖,他脸红了起来,这是他第一次与一个姑娘如此亲近,之前的几年里,他一直在前线,后来回了京城,又是登基,又是改革,一直不曾纳过妃,后宫如同虚设。

    他犹豫不决,最终凑在沈晚晴耳边,说:“待我回了京城,便娶你,如何?”

    沈晚晴自是没有回应,谢曜等了一会儿,便说:“你既然不反对,我就当你同意了。”

    只是后来,回了顺义酒楼,他便再也不曾见过她,他找了孟磊德,孟磊德也只是说:“病重了,回了家。”

    他知道,孟磊德不会告诉自己,幽草究竟是谁,他动用了督察卫,这才找出幽草的身份。

    沈家沈晚晴,永安郡主。

    谢曜看着面前的人,回过神,咬了咬牙,终究还是一把拉过人来,沈晚晴一个不稳,跌坐在谢曜身上,沈晚晴一下子红了脸,正想说什么,就听见耳边谢曜的声音:

    “晚晴?你不要我了吗?”本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这时低声下气的撒娇声,一下子让沈晚晴不知所措。

    谢曜见沈晚晴不知所措的样子,忍着笑意,继续说:“晚晴?你看现在你身体也养好了,皇后的加封仪式我也会让他们从简,绝对不会累到你的,那就嫁给我吧?好不好嘛?”

    沈晚晴也知道谢曜有事没事就往沈家送药材,是想让她养好身体,一直以来所有人都以为她活不过二十,连她也是,谢曜却……

    同年建申朔日,

    帝后大婚,大赦天下。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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