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着急忙慌地赶回了那处灾厄之地，好险，已经膨胀到了我的术法几乎无法困住的地步，但好在并没有破坏四周，而且那些被我迁走的妖物们，也暂时没有回来。

    这里形成了一处安静的真空地带，似乎正等待我来解决。

    但是问题来了，我该如何解决呢？

    我又尝试着使用千年后的术法，然而光芒没入灾厄之中，仍然与之前一样，毫无反应。

    这次我倒是没有太意外，之前没能解决，去女娲庙一趟又全无所获，现在这个情况再正常不过了……只是，我该如何和那些妖族说，他们再也无法回到这个地方了呢？

    “如果杨戬在，说不定会有办法。”我抱着手臂自言自语。

    那小子虽然现在只是个小道士，但能力并不弱，而且很清楚这个时期发生的事情。

    他如果在，想必会有别的主意。

    正想着，那泥猴忽然从我的袖口之中钻了出来，晃了晃脑袋上的翎子。

    它盯着我看，片刻后开口，对我说：“你为何在此处停下了？”

    我指着眼前那团东西：“这是灾厄，我必须将它除去。”

    泥猴盯着我看，像是不理解我说的话。

    于是我又解释道：“这处灾厄会无限膨胀，最终变为巨大的灾难，为了救更多的人，我必须将它打散，变为大雨或是地动，你能明白吗？”

    它顺着我所指方向去看，我灵光一闪，问它：“你有办法吗？”

    这泥猴虽然似乎全无法力，但好歹是女娲捏出来的，保不齐有什么作用。

    “可它无法消去，” 片刻后，泥猴道，“这灾厄与天空中的大洞一样，没有分别。”

    这完全是意料之外的回答，我愣住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灾厄岂是能和女娲补天比较的？

    或许它是真的不懂，于是我又继续说：“女娲大神解决的是灭世的灾难，和这种成团的灾厄不同，虽然这灾厄后果也很严重，但并非没有解决办法，更不需要以仙身来填补。”

    泥猴却看我一眼，木讷的表情之中似乎是有几分笑意。

    它说：“你怎么知道，它们不同呢？”

    我看了它片刻，视线又移回灾厄上。

    那灾厄黑白不辨，混沌一片，在术法的禁锢之中仍然不断膨胀，已经开始撞击边缘，想要突破限制。我想着泥猴的话，愈发紧张起来。

    没有不同？它的意思是，这个灾厄和女娲补天时的那场灾难，其实没有分别。

    这怎么可能？难道上古时期的灾难不只是在万年前出现过，在三千多年前的朝歌，也同样出现了？

    想到这里，有毛骨悚然的感觉顺着脊背爬上来。

    商究竟是因为什么灭亡的？我忽然想，并且隐约觉得，自己好像触及到了这件事的真相。

    为什么分明没有念诗冒犯一事，殷商也注定要灭亡？

    为什么女娲会忽然出现，委托妲己？

    为什么会有封神榜，将那些死去的人封为神明？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

    如果三千年的灾厄与灭世的灾难没有分别，那我处理掉的那些灾厄，到底是什么？

    问题太多了，找不到女娲，什么都无法解释。

    我忍不住又问：“那这团东西，我真的没办法把它解决了吗？”

    泥猴道：“不用解决，顺其天意。”

    “顺应天意？那三界不就要毁灭了？”我忍不住道。

    泥猴仍是看着我，不说话。

    我不明白它是什么意思，但从这些语焉不详之中却知道了，这不是我力所能及可以解决的问题，甚至与当年女娲遇到的困境是一样的，而且当初若是女娲没能用自身补天，三界确实是会毁灭的。

    那我该怎么办呢？难道要我去补天吗？

    回到朝歌，非但没能解决问题，反而遇到了更多的谜团。

    我叹了口气。

    简单来说就是，这是我工作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情。且不说我管不了，管了它，或许我也要跟着遭殃。毕竟就连当年的女娲，也因为它而有所损伤。

    想到这里，我叹了口气，又最后加固了禁锢，然后转身离去。

    我没办法，但不代表姜子牙没办法，或许等我见了他，昆仑能指出一条明路呢。

    那可是在封神之战中大获全胜的阐教啊，应该比我有本事多了。

    这么一想，我心情愉快了不少，把泥猴重新揣回袖口中，腾云驾雾回了朝歌。

    回去之后我才知道，虽然那团灾厄暂时没出什么大问题，但朝歌可是乱子不少。

    简单来说就是，妲己应允了殷寿会请仙人来赴宴，然而自己压根没这个人脉，所以只好找自己的兄弟姐妹玩角色扮演。

    结果没成想居然被比干拆穿，这位王叔也是个暴脾气，上奏不说，还去轩辕坟杀了不少妲己的同类用于威慑她，最终的结果是妲己一怒之下掏了比干的七巧玲珑心，设计将他杀了。

    比干一死，朝歌大乱。

    首先闻仲得知此事勃然大怒，上书殷寿，但是未果。

    其次不只是他，还有些残存着理智的官员也开始写折子，希望他们的王能够冷静下来。

    最后就是殷郊，比干死后，连带着姜王后一事，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也终于要造反了。

    此时的朝歌乱成了一锅粥，走在宫苑中都能感觉到那种不同寻常的山雨欲来。

    我连忙回到摘星楼，想去看看事态发展如何了。

    结果妲己正在扑蝴蝶。

    她见我回来了，很开心：“阿晏！”

    我见四下无人，走上前去问她：“你杀了比干？”

    提到这件事，妲己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霾，她收了笑，有些冷然地说：“那老东西害死我那么多族人，我应该杀他九族的！不对，十族！”

    “你别学人说这些话，”我道，叮嘱她，“杀障太多，对你功德是有损的。”

    妲己无所谓地摇了摇头：“女娲大神答应过我，会让我修成正果的。”

    我看着她，不知道怎么说。

    这答应完全就是一张空头支票，而且据说在朝歌被姬发他们攻破时，还是女娲截断了妲己的去路，让她被姜子牙擒拿最终杀死的。

    这些我不能直白地说出，只能委婉地提醒她，别再做了，前面可是悬崖啊。

    见我表情有些为难，妲己收敛了脸上乖戾的神情，很好奇地问：“阿晏，你怎么了？”

    “我去女娲庙并不顺利，”我想了想，决定告诉她这件事，“那里十分破败，没人，我也没见到女娲，只找到了这个。”

    说完，我掏出泥猴来。

    妲己还以为这是个什么工艺品，她早就见惯了各种珍奇宝物，十分淡定地说：“这不就是个泥猴吗？怎么会在女娲庙摆着？”

    话音未落，那泥猴忽然动了起来。

    它起先是从坐着变为了直立动作，径直走到妲己面前，随后甩了甩披风，模样十分傲气，甚至有几分齐天大圣的气势。

    我看着它的样子，居然感觉到有些怀念。

    妲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是活的？”

    “不好说，”我摇摇头，“但它一副在那里等我的模样，也可以交谈。”

    “你是女娲大神留下的吗？”妲己俯身，盯着泥猴问它。

    “是，”泥猴抱起手臂，打量着眼前的美人，问她，“你是那只小狐狸吗？”

    这话让我和妲己都吓了一跳。

    “你认识她？”我问，“女娲对你说的？”

    泥猴：“她说过朝歌的小狐狸。”

    妲己立刻问：“那她还说过什么吗？比如，什么时候我的任务能结束，可以修成正果？”

    泥猴摇了摇头。

    “那你知道女娲大神在什么地方吗？”妲己又问。

    泥猴还是摇头。

    “阿晏，这猴子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把它带回来？”妲己不满地说。

    我听后苦笑：“它说是女娲要它在那里等我，但原因又说不出，我也没办法。”

    妲己听后摸着下巴，仔细打量这只泥猴，然后把它抓起来，头朝下地倒了倒：“难道有什么东西大神留在了它的身体里，所以它不清楚？不如我们不如剖开它看看。”

    泥猴顿时吱吱乱叫着挣扎起来：“没有！没有！”

    “没有？”妲己满脸怀疑，“我不信。”

    那泥猴连忙看向我：“救救我！救救我！”

    泥猴看起来慌张得有些离谱，我看出些许的不对劲，凑上去问：“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泥猴艰难地点点头，似乎成了一只复读猴：“不知道，我不知道。”

    “这样啊，”我说，“妲己，把它肚子剖开吧，我们看看里面有几碗凉粉。”

    泥猴听后吓得胡乱挣扎，害怕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我表情不善地说：“最后问一次，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我……”泥猴声音越来越小。

    我：“你知道不说实话的后果。”

    那泥猴犹豫再三，最后说，“……我知道。”

    我冷笑了一声：“又知道了？”

    “对不起，”泥猴说，“我不想被剖开肚子。”

    妲己不以为然：“你是泥做的，又死不了。”

    泥猴猛摇头：“会疼，也会死。”

    我在一旁说：“毕竟女娲造人时，用泥直接造出了活生生的人，人会疼，会死，这个泥猴说的或许也是真的。”

    妲己这才收了手，冷哼一声，算是放弃了对这个泥猴挖心掏肝的心思。

    “既然如此，”我戳了戳它的脑袋，“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吧。”

    泥猴被我扔在一张木桌上，它有些笨拙地爬起来，垂头丧气地点点头：“好。”

    然而它的下一句话，却让我妲己都极为吃惊。

    它说：“女娲大神其实早已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