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江遇秋轻问:“什么?”

    公孙厌离薄唇半张半合,但他犹豫了良久还是没有说出来想说的话。

    他往后微微仰头,与江遇秋对视,故作嫌弃道:“你揉的疼!”

    “哼!”江遇秋收回手,抱着胳膊,头上插着簪子的浓密堕马髻摇摇晃晃,“要不是看昨天你帮我挡剑,我才懒得帮你揉呢!”

    说话间,鹤吾从走廊过来,午饭已经准备好了。

    江遇秋懒懒散散转身,拖着浅蓝色裙摆准备过去,却不成想公孙厌离也从椅子上起身。

    江遇秋奇怪地扭头盯着他,“你干嘛去?”

    “吃饭啊!”

    “你不是不用吃饭吗?”

    “是不用,但我今天就想吃饭,”公孙厌离抢先一步走出房间,与她擦肩而过。

    江遇秋被他气得脑袋疼,跺了好几下脚。

    午饭被放在国师府一处绿藤满布的亭子下面,江遇秋刚坐在石凳上的时候,瞧见了东边拐角有处黑黢黢的废墟,与周围景致格格不入,似乎经历过火灾一样。

    “你们那是?”江遇秋侧脸瞅了眼。

    公孙厌离垂着眼睫不说话,似乎有些心虚。

    鹤吾急忙道:“之前小吏不察,打翻了烛火,着了场火灾。”

    江遇秋也没怀疑,拿起筷子来就准备吃饭,公孙厌离坐在她旁边,栏杆身后是个清澈透亮的小湖。

    懒奴儿就趴在红漆栏杆角落上,一条油光水滑的尾巴高傲地翘着。

    “你跟言儿说了什么?”江遇秋夹了口西湖醋芹填进嘴里。

    公孙厌离漫不经心地扒拉着碗里的米饭,“有人怀疑你不是赵郁雾。”

    “谁啊?”江遇秋瞬间紧张起来,嘴里的花生米都忘了嚼。

    公孙厌离不以为意,“我二哥。”

    “你二哥?”江遇秋听的云里雾里。

    “你头上那黑水晶簪子,我二哥好像很喜欢,又加上,我一直跟你走的很近,他或许起了疑心。”

    公孙厌离慢条斯理地咽了口米饭,神色清冷。

    江遇秋想着鬼界这哥俩儿可真够有意思的,一个惦记着她手里的骷髅花灯,一个惦记着她头上的黑水晶簪子。

    怎么,她上辈子偷他们家东西了?

    “我,我要是把簪子给他,他能不能放过我?”江遇秋瞪大杏子眼,舔了舔唇,看向公孙厌离。

    公孙厌离轻笑一声,“我那哥哥的性子比我还要狠辣,你猜,你要是把簪子给他,他会不会放你一条生路。”

    江遇秋面如死,把碗往前一推,桌上的这饭是彻底吃不下去了,“那这可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在这呢,谁也动不了你!”公孙厌离眸色深沉,又把江遇秋推开的碗挪了回去,“好好吃饭。”

    江遇秋瞥了他一眼,心想还他在这,他在这就是最大的危险。

    江遇秋从来没见过像公孙厌离这么喜怒无常的人,前段时间还一副恨不得要杀了她的模样,现在又冠冕堂皇地说这话。

    “不合胃口?”公孙厌离还不知道江遇秋脑子里的风暴,拿着筷子一脸单纯地望着她。

    江遇秋正看着别处发呆。

    公孙厌离突然拍了下筷子,“鹤吾,这饭不好吃,去再换一桌来!”

    “哪里不好吃了,你一口菜都没吃就说不好吃,”江遇秋皱着眉回神,她忙喊住离开的鹤吾,“别再麻烦弄了!”

    鹤吾为难地看向公孙厌离,公孙厌离唇边带笑,“那行吧,别弄了。”

    吃完饭后,两人坐在亭子下的长廊上发呆,阳光透过疏疏密密的绿藤叶照下来,洒在两人的脸上,斑驳阴影一片。

    公孙厌离背靠着长椅,胳膊倚在栏杆上,侧脸看向江遇秋,“你在想什么?”

    江遇秋浓密发丝间都在发光,微微蜷曲的眼睫毛下一双杏眼清澈透亮,她低着头,摆弄着衣裙腰间的花色丝带,生无可恋道:“言儿什么时候回来啊?”

    公孙厌离眸色沉了几分,“你跟我坐一起,就这么不耐烦?”

    江遇秋心想,他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你额头上的伤疤怎么弄的?”江遇秋抬眸,转移话题道。

    公孙厌离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左额,一张俊美的面颊上似乎染了一层薄霜,“三年前,我哥派人杀我留下的。”

    江遇秋脸上笑出了个酒窝,“那你活到现在,命还挺大的。”

    “你放心吧,我哥手下可厉害了,想来过不了多久,你头上也能有个这么血窟窿,”公孙厌离比江遇秋笑的更开心。

    江遇秋的笑却僵在脸上,她内心里叹了口气,公孙厌离是真的有病,而且病不得轻。

    “我今天去国公府的时候,昭辉跟我说,西街口新有了个算命特别准的摊子,你要不要去看个热闹,”公孙厌离神秘兮兮地说道。

    江遇秋细眉微蹙,她打量着公孙厌离的神情,她真的不懂这个公子哥的脑回路,“你不是恶鬼吗?还用去找别人算命?”

    “自己算是自己算,别人算是别人算,这怎么能一样呢!”公孙厌离起身拉着江遇秋的胳膊,两人偷偷出去了国公府。

    午后街上静悄悄地,偶尔有一阵风,也是有些烦热。

    “国师府不是你的宅子吗?干嘛还要偷偷摸摸从后门走?”江遇秋拾着自己的浅蓝色裙摆,快步跟在公孙厌离身后。

    公孙厌离看了看四周,神色清冷,“我就想从后门走,江遇秋,你连狗洞都爬过,走个后门不算什么吧。”

    江遇秋想起来这事,就一脸无语。

    青石小路蜿蜒曲折,公孙厌离带江遇秋走了条行人很少的小巷,偶尔有两三个穿着肚兜的小孩坐在门口玩泥巴。

    天气有些热,江遇秋被阳光晃地睁不开眼,只是下意识地由公孙厌离拽着往前走。

    一直走,一直走,不知道过了几个弯,身前的公孙厌离突然停下脚步,江遇秋缓缓放下额前遮挡太阳的衣袖。

    前面路口,一个白发老头正歪坐在树下阴影里,挂在树枝上的黑白太极招幌上写着“算命”二字,兼有两道招牌:“算不准分文不取,算的准两串铜钱。”

    因为要价很高,又或许是中午太热,那老头的摊子上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他旁边卖鱼的在盖着草帽睡觉。

    公孙厌离带江遇秋过去,两人坐在摊子前,那白发老头笑眯眯从草地上起身,看向两个漂亮的年轻人。

    “算命?”他从袖子掏出一块碧绿龟壳。

    公孙厌离:“先生能算什么?”

    “什么都能算,算的准,两串铜钱,算不准,分文不取。”

    江遇秋蹙眉:“可若是算的未来事,怎么能知道准不准呢?”

    白发老头眼角的鱼尾纹微微上扬,他哑声道:“那就看两位的心意了,信,就付钱,不信,就当是场缘分。”

    公孙厌离率先开口,“那就请先生给我算算姻缘吧。”

    “你问姻缘?”白发老头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强大的恶鬼,有些惊讶。

    公孙厌离不解,“有问题?”

    “不是,依公子的面相,我以为公子会问前途。”

    公孙厌离神色清冷:“前途是青云路,还是葬身渊,我自己说了算,不用先生为我算。”

    他顿了顿,“只是缘分这事,我拿不准。”

    白发老头掏出两枚铜钱塞进龟壳里,晃了几下掷在手心里,嘴里喃喃念了两句含混不清的话后,“公子当真要知道?”

    公孙厌离神色坚定,“是。”

    白发老头看了眼铜板缓缓道:“你若非要把她扯入局中,则生死纠缠,必成怨偶,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那可有破解之法?”

    白发老头笑了笑,把铜钱重新塞进龟壳里,“你的先辈,没有一个人做到过。”

    江遇秋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一般人家算姻缘不是都说会在什么时候什么方位遇见什么人吗,怎么这老头说话颠三倒四呢。

    公孙厌离抬眸,“可若她已经身在局中了呢?”

    白发老头抚着胡子,“那就尽快让她出局,或许还能保下一条命。”

    “出局的代价是什么?”

    “天涯陌路,再不相见。”

    公孙厌离喉结微动,他想说些什么,但似乎又被什么堵住,哽着说不出来。

    “漂亮姑娘,你想算什么啊?”白发老头扭头亲切地看向旁边一脸茫然的江遇秋。

    江遇秋喜欢这个老头说话,从她醒来之后,还没有人这么明晃晃地夸过她呢。

    江遇秋笑着,“老伯,能算几次?”

    白发老头冲她伸出一根手指。

    江遇秋眨了眨杏子眼,“我若是多给你钱呢……”

    “那也只能一次,一辈子就这一次,”白发老头强调道,“姑娘,想清楚,到底要问什么?”

    江遇秋眸色流转,她摸了摸自己裹着白色绷带的脖颈,“赵国国主,有什么药可以治他的病?”

    白发老头今天第二次被震惊了。

    “你,你确定要问这个?你难道没有一直想得到的答案吗?”

    江遇秋明白白发老头在说什么,“但有些虚无缥缈的事,哪有眼前人来的重要,我就想问这个。”

    白发老头也不用铜钱占卜了,他轻声道:“即便你找到了那药,也不过是亡羊补牢,无力回天了。”

    “已经,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吗?”赵国国主是除了师父之外,对江遇秋最好的人,江遇秋一时间有些无法接受。

    白发老头点了点头,他又看向公孙厌离,神色凝重,“这个漂亮姑娘的卦我没解,但我今日心情好,公子,这位姑娘没有问出口的问题,就由你来决定要不要答案吧。”

    “出局之后,天涯陌路,再不相见?”公孙厌离喃喃重复着。

    白发老头:“是。”

    江遇秋在一旁泪眼模糊,不明所以,公孙厌离喉结微动,犹豫片刻,他坚定道:“我会亲自把答案找出来。”

    白发老头轻笑一声,“与天斗,不自量力,”他缓了缓,“不过我喜欢。”

    “漂亮姑娘,这个送你,那个讨厌的骷髅灯,可以先还他了,”白发老头递给江遇秋一丸丹药,“吃下去,许诺会暂时解开,但最终若还是没有找到答案,灯毁人亡,就是必然。”

    江遇秋哽咽着看了公孙厌离一眼,公孙厌离替她接了过来,“多谢先生。”

    说罢,公孙厌离拿出荷包,准备付卦金,却不成想,那白发老头挥了挥手,“漂亮姑娘的眼泪就当是卦金了,你们走吧。”

    公孙厌离和江遇秋起身离开。

    突然,那白发老头又喊住两人,站在远处笑眯眯道:“傻小子,你若是能砸了我这一卦,日后我就送这个漂亮姑娘一份大礼!”

    公孙厌离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好!”

    “他,他后面那些话到底什么意思?”江遇秋哽咽着问道。

    公孙厌离伸手给她轻轻擦掉脸上的泪珠,把刚刚白发老头给的那药丸塞进她嘴里,“这老头是个有意思的人,至于他那些话,过段时间,你就能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他俩回去国公府后,言儿已经回来了,“殿下,公孙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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