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正取水要给父亲烹茶的王兰注意到了柳榛,对他微微颔首,柳榛拱手回礼,径走到一旁取了书要走,王兰忽然出声将他唤住。

    “柳榛?”

    柳榛回身瞧她。

    王兰笑道:“我是医舍的大夫,王兰。我该替我及书院大小要饮那口水缸的人谢你,多谢你将那坏事的老鼠赶走。”王兰想起昨日见闻又思及昨日桌前父亲谈及柳榛的话,不觉噗嗤一笑,“要不是你出手制止,不知道那秦京生要做出什么事来祸害梁公子。”

    柳榛也是一笑:“只不过恰好看见,算不得什么事。”

    “你现在谦逊的模样倒有几分令堂兄的影子,长信大哥近来可好?”

    柳榛笑着点了点头,“一切都好,只是身居要职,地方又偏远,不得闲回家相聚。”

    “也是,他现在身为将军,自然职务繁忙。长信大哥向来出类拔萃,在书院读书时父亲就对他赞不绝口。”谈及柳长信王兰不觉神情温柔,望着柳榛的目光也益发柔和,“虽是堂兄弟,你俩的眉眼倒是十分相似。说来不怕你笑话,我一见你便觉得亲近,你要是不嫌地方简陋,也可多来医舍与我们走动。”

    柳榛笑了笑:“我定多找王姑娘说话而不是求医。王姑娘一眼就知我是谁,就因为我这与大哥十分相似的眉眼?”

    “那倒不是,这名字可是你告诉我的。”王兰似是回忆起什么趣事,嫣然一笑道:“你莫不是忘了昨日在书院牌坊下的事?”

    原来昨日柳榛等人惩治王蓝田的情形全都被有事下山的王兰目睹,事后柳榛径直上山,目不斜视心里又装了别的事,自然没注意到路旁的王兰。王兰见他们惩治王蓝田的手段狠辣,不似惩罚倒像是故意取乐,因此心中不喜,昨晚又在饭席上听见父亲谈论柳榛的不是之处,以为柳榛同别的世家公子没什么两样,因此还未见面对柳榛便有许多不喜之处;今日目睹柳榛言语逼退鬼祟的秦京生,知其心善对其改观,竟情不自禁地出声叫住了他,心里油然生出结交之意。交谈下见他言谈举止又有柳长信的影子,又多生亲近之意。

    此时梁山伯挑水归来,柳榛也望见了小鱼,向二人拱了拱手作别离去。

    午膳时间已过了大半,柳榛过来的时候食堂里的人已去了大半,桶里的饭菜也没了他的分。柳榛也不急,他选了个干净的位子坐下,片刻锦鱼端着新鲜热乎的饭食从后厨出来。

    这人少了主仆相对而坐,也没人说闲话。二人正用餐,骤然响起一阵叮铃哐当声,两人看向声音来处,见祝英台趴在地上,周身一片狼藉。

    祝英台背对他们趴在地上,只因他身边的银心才让二人一眼知道摔在地上的是谁。

    祝英台怒视一旁故意伸腿绊他的秦京生,后者秦京生假意道歉,绕过他们施施然走了。

    祝英台恨恨地望着秦京生离开的背影,他回头看见满地狼藉,不禁满心酸楚:祝英台你怎么这么没用,都是因为你才连累山伯上课打瞌睡,又是因为你才让山伯被陈夫子加重责罚!现在你连送饭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你怎么这么没用!

    她愤然垂着冷硬的地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没有落下。

    祝英台被银心扶起,一块蓝色罗帕突然出现在眼前,顺着拿罗帕的手看去是柳榛,只见他吟吟笑道:“摔倒了就摔倒了,怎么还站在残渣里哭啊?”

    祝英台没接帕子,他道了一声“多谢”背过身拿袖子揩了眼泪。

    银心替他公子委屈,叫道:“这是最后一份饭菜了,我家公子特意给梁公子留的!公子他自己都还没吃……”

    柳榛收回帕子扫了一眼脏乱的地面,笑道:“现在一份也没了,正好让厨房的人重给你们做两份。”

    祝英台闻言抬头,惊喜道:“是啊,可以让厨房的人帮着重做一份新的。可是,厨房的人会给我们做吗?”

    柳榛眼里闪过一丝讶异,面上仍笑吟吟的:“你的话要是行不通,可以用钱试试。”

    祝英台这就要进厨房,被柳榛伸手拦住,“小鱼,你去让厨房另做一些吃的出来,要快的!”随后他看向祝英台,上下打量一番,嫌弃道:“祝英台,你不会要穿成这样去给梁山伯送吃的吧?”

    祝英台看了看自己,身上沾着食物残渣,抬手闻了闻衣袖,立即嫌弃地拿远,想回房换身衣服,可是又怕误了梁山伯吃饭。见祝英台犹豫不决,柳榛道:“你先跟银心回去换身衣服吧,这里有我呢。”

    祝英台看着柳榛,目中充满感激,“谢谢。”随后也不浪费时间拉着银心回房换衣服去了。

    没多久祝英台就赶了回来。

    食堂门口刚被人清洗过,披了一层水衣,闪着水光,里面此时除了柳榛和锦鱼再无别的人,二人坐着说着闲话,他们桌前也是干干净净。祝英台见此便知厨房还没做好,于是和银心一同坐到了小鱼身旁,“柳榛你们先走吧,我在这里等着就好。”

    话音刚落,厨房的布帘被掀开,厨役提着一个竹篮走了出来,见来人祝英台喜地跳起忙伸手接过竹篮,揭开盖子一看,里面是两摞热乎的烧饼,欢喜不已向厨役道谢:“麻烦你们了,这些多少钱?”

    厨役许是在书院第一次听到有学子对他这么客气,还是因为几个烧饼,他局促地挠了挠头:“这……唉,这不麻烦的,也是赶巧了,我和我娘正要做烧饼呢!再说这烧饼值几个大钱啊?公子你太客气了。”祝英台再次谢过男人又向柳榛道过谢,拿着竹篮兴冲冲地找梁山伯去了,银心也对柳榛谢过离开了。

    柳榛也要离开,瞥见厨役还在原地站着。

    他弓着背,尴尬而局促,似有什么话说,柳榛疑惑地瞧着他。

    “公子,他是苏安,是厨房苏大娘的儿子。他……他想要跟我学习厨艺,公子……你说我应该教吗?”小鱼介绍并说明了此人的来意。

    柳榛了然,笑说:“问我做什么?人家是要拜你为师,又不是要拜我!你想要说什么,做什么都随你的心去。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没事的。”

    听到柳榛这么说,那个叫苏安的男子自以为拜师之事成了,惊喜得连忙道谢,学着那些学子的样子生涩地向柳榛拱手,样子有些滑稽。

    “你谢什么,我是不会教你做菜的!”锦鱼冲苏安吼了一句。

    见男人的脸白了又红,无措且难堪地站在那里,可怜兮兮的样子,锦鱼心里又不是滋味,“我做饭的时候你要是想看,就站在旁边看!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问……告诉你我的话只说一遍!”

    苏安愣了一愣,反应过来后,如获至宝喜得不能自己,忙朝锦鱼跪下,磕头拜称“师父”,吓得小鱼向后跳了一大步。

    “你给我起来!不要叫我师父!”锦鱼一面拉扯他,一面张望四处生怕被别人看见,心中羞恼得不行。

    柳榛站在一旁摇扇看戏:这丫头心还是太软了。

    两人离了食堂,路上锦鱼愁着脸,忐忑道:“公子,这事要是蔡头知道了,又要骂我了。”蔡头是柳府的掌厨,也是教他的老师父,锦鱼学艺的时候可没少挨他的臭骂。

    “我不说,你不说,他怎么会知道呢?”说着柳榛抬手对着他的额头刮了一下,小鱼揉揉额头知道自己又说了蠢话。

    下午课后,柳榛闲步至二楼藏书阁,在廊下闲步,无目的地眺望四周,宽阔的蹴鞠场地此时聚集了一群人……

    原来是他们在蹴鞠。

    三三两两的学子围在场边,观看,喝彩,评头论足。

    场上,两队人在进行蹴鞠比赛,一队由王蓝田带领、另一队的领头人则是马文才。

    球场上,只见马文一人在球场上带球冲锋陷阵,冷酷霸道,以我为主,完全不给其他队员表现的机会,硬生生将蹴鞠这样的团体赛玩成了个人闯关游戏——“赵云七进七出长坂坡”,王蓝田他们完全不敌他,这让王蓝田气急败坏。

    “没想到文才兄不仅文武双全,还精于蹴鞠一艺!”一场结束,秦京生忙双手奉上面巾,跟在马文才身侧鞍前马后,溜须拍马,“说来真是惭愧,我们这类人只会死读书,死读还及不上文才兄半分呢!今日这蹴鞠赛就全仰仗文才兄了,若不是文才兄,我们能不能赢还另说,哪能像现在这样风光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屁滚尿流啊!哈哈哈哈~”

    马文才神情倨傲,自然地拿过面巾擦手,擦脸,对秦京生的阿谀奉承视若无睹。

    见自己的阿谀奉承对马文才无用,秦京生讪讪,望向别处忽然瞄到王蓝田他们,眼珠子一转,低声对马文才道:“文才兄,你看!王蓝田那厮一定在想什么下作的手段来对付你!”

    马文才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睨了一眼,眸光冷冷,满是不屑,他倒要看看王蓝田这些人能有什么花招。

    很快第二场蹴鞠赛开始,场上别人正要把球传给马文才,突然被身后的人扑倒,脚下的球也被拐到王蓝田脚下。王蓝田接到球后,他的队伍立即分成两拨,一拨来拥堵马文才的去路,另一拨在王蓝田前面开路。场上绑着布带单着左手的王蓝田横冲直撞,遇上人直接双手将人推开,将球踢进风流眼后他无视场外观众的指指点点,大喊大叫为自己的胜利欢呼喝彩,得意忘形当众挑衅马文才。

    “姓马的,我还以为你有多能耐呢!也不过如此嘛,哈,老子我单着手也能把你们打得屁滚尿流!”王蓝田一面说一面用左手托举自己绑着的右手,他的右手早就好了,如今这样假模假样地挂着是为方便他偷懒耍滑。

    面对王蓝田的挑衅,马文才也不恼,他静静看着王蓝田不可一世的样子,嘴角微微勾起,平静的眸光里有一丝嘲弄和狠戾在淡淡浮动。

    第三场蹴鞠赛,当球传到马文才脚下时,王蓝田他们又要重施故技,有两人一左一右要来抱住马文才的腿,马文才眼疾脚快飞起一脚将其中一人踢飞出去;再一脚重重踩在另一人手背上,惨叫声迭起,听到惨叫声他没松脚,反倒笑了笑踮起脚用力碾了下去。

    王蓝田惊惧地愣在原地,马文才戏谑地望着他,抬手示意“下一个就是你”,随即他将脚边的球勾起,第三脚凌空一踢,球带着迅猛凌冽之势奔向转身逃跑的王蓝田。

    王蓝田被打趴在地,脸整个埋到了黄土里,猛地抬头像乌龟出壳一样。他扭着脸不停吐着嘴里的沙土,猛地回头一看,见马文才大步流星赶来,他害怕得直叫唤,不顾后背火辣的疼痛,手脚并用忙从地上爬起来,佝偻着背,手脚发软,眼睛发晕,直跌跌撞撞地往场外逃命,站在那方向的学子们俱向后退了一大步,皆惊骇地看着,没一个敢上来帮忙。

    王蓝田看见他们惊恐闪躲的神情,心脏一颤,还来不及细想一股猛力拽着他的后领,猛地把他拉了回去……看见马文才那张森寒的脸,他刚要开口求饶肚子上又是一痛,他整个人痛苦地缩成一团倒在地上。

    马文才蹲下身瞧着他,冷声道:“王蓝田,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和我马文才争!”

    “不,不,不敢了……不敢了……对不起,我错了,是我有眼无珠……以后你就是尼山书院的老大,我为你马首是瞻!”马文才一动,王蓝田怕得直扑腾双腿,挥着一只手痛哭流涕地大喊:“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

    马文才立起身自上而下看着在脚边如爬虫一样的王蓝田,眼里满是轻蔑,自得自己用武力征服屈服别人的同时又觉得无趣,他踢了踢蜷在地上哀嚎的王蓝田:“起来。”

    王蓝田被踢得一大哆嗦,望着马文才那张黑沉得要滴出墨来的脸,他马上一翻,忙四肢并用从地上爬起,在旁卑躬低眉、唯唯诺诺。

    马文才抬手轻碰王蓝田的肩膀,后者又是一颤:“王蓝田,蹴鞠场上摔倒碰伤是常有的事。看看你的样子……来,我送你去医舍。”

    “不……不用了!我自己……我自己去就行了!”王蓝田忙摆手,瞥见马文才不善的神色急忙改口,“没错,没错!是我自己摔的,是我自己把自己摔成这个样子的!”王蓝田身上痛得不行,面上仍要咧嘴谄笑。

    怕马文才不高兴,他还指着自己笑对众人,不停表忠心道:“是我自己摔的,是我自己摔的……你们都给我听着,这个样子是我自己摔的!要是让我听到别的话,你们给我等着瞧!”说罢,笑嘻嘻地看向马文才,像是一条狗在请示主人。马文才瞧着王蓝田,满意地在他肩上拍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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