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头睁大着眼睛倒在地上。楼栖拿着枪的手一松，跪坐在地上，警惕的看着大胡子。
“你也是星盗？”
大胡子有些惊诧地看着面前坐在血泊旁的女孩：“不是。”她眼睛里还有未退的杀气，并没有因为看到他而松开武器，像头警惕的小狼。
“那是什么？”
大胡子听着耳机里传来女人肯定的疑问：“你认识她。”
他没回答，暂时关上通讯，看着楼栖认真回答：“我是反叛军。”
楼栖握紧手里的枪，大胡子看出她的警惕，也没继续说下去，只是走向前把她拽起：“走吧，楼下被控制住了。”
“被你们？”
大胡子扔给她一盒药：“具体的我没办法告诉你，你先下去大厅和你朋友们汇合吧，晚点我去找你。”说完转身从电梯离开。
楼栖默不作声地走下一层楼，电梯口躺着的人已经失去了呼吸，头发散乱的挂在脸上，她把尸体挪到角落里，脱下外套盖在她的身上，然后奔向大厅。
瘦猴看到楼栖吓了一跳，她银色的头发和半张脸都凝固着暗红的血迹，嘴角紧紧抿着，左臂流着鲜血，随着她走来的步伐滴在路上。整个人像被血浸透了。
楼栖走出大厅，看到大厅里横七竖八倒着的尸体。一共船上一百余人，现在大厅里放眼望去也只有十几个少年少女，大多都脸色苍白的小声啜泣着，她看到躲在角落里偷偷冲她挥手的二人，走上前坐下。
胖子连忙撕下一条布条，哆嗦着手想给她绑住伤口，瘦子拍开他，“我来。”
瘦子扣出她手里拿着的药盒，按照说明书小心的在伤口敷上药：“你没事吧，船上进了十几个星盗，死了好多人。”
“他们把孩子和年纪大的人都杀了……”
楼栖猛地抓住瘦猴，：“小娅呢！”
瘦猴忙说道：“小娅没事，我把她藏起来了，再等一会我们去找她。”
楼栖松开手靠在墙上：“谁杀了星盗？”
“不知道，像是军人，但是又不像。”
“我在顶层碰到了两个星盗。”楼栖仿佛又听见了一声枪响：“他们杀了红姐……她死了，我还没能和她说声谢谢她收留我打工。”眼前的血红让她想吐。
“那你……”
楼栖摇摇头，她有些冷，其他层的枪声已经逐渐停止了。
几个全副武装的黑衣人集合站在大厅里，盯着大厅中间也不说话，瘦猴数了下，一共8个人。大厅里的声音渐渐安静下来，随着电梯开启走出两个人。
一个金色头发戴着黑色面罩的女人走在前面，大胡子端着枪跟在她后面，两人面对着这群死里逃生的小孩停下脚步。
女人环视一圈，大厅里还剩13个人。她提高声音说道：“你们被联邦抛弃了。” 哭声此起彼伏。
一个文弱的女声哭泣着：“为什么？”
“具体情况我们不能告诉你们，但是联邦已经把你们算为死亡人员了。” 女人补充道：“我们愿意帮助你们，无家可归的孩子们。”
楼栖站起身，缓缓走上前，女人挑挑眉：“怎么？不信？”
楼栖哑声问道，：“另一艘星船呢？”
女人遗憾的摇摇头：“我们人手有限，来不及追上去，另一艘星船……已经被星盗炸毁了。”
楼栖死死咬住舌尖，盯着面前的人又问：“留在星球上的人呢？”
女人垂下眼眸：“星船驶离的同时，大清洗就开始了……联邦说，是虫族杀了他们。”
“你们的星网应该被屏蔽了吧？刀锋星所有移居居民都被登记了死亡，新闻已经播报了……”
面前的女孩点点头：“好。”然后和她擦肩而过离开大厅。
刚刚哭泣的瘦弱女孩看着楼栖消失的背影，鼓起勇气走上前问：“我们可以加入你们吗？”
女人看着面前燃烧着恨意的眼睛，没人看得到的面罩下，嘴角微微勾起。
“当然可以。”
楼栖跨过走廊里横七竖八的尸体，找到小娅的房间，轻轻敲了敲柜子，哑声说道：“小娅，栖栖姐姐回来了，出来吧。”
衣柜里没有声响，她握紧柜门猛地拉开，小女孩抱着书包躺在柜子里睡得香甜，楼栖轻轻抱出女孩。小娅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楼栖，蹭了蹭她的颈窝，然后把脸继续埋在她怀里睡去。
“睡吧，没事了。”楼栖把女孩抱在怀里，轻轻拍打着她的背，“一切都结束了。”
等瘦猴他们回到房间，小娅还在睡着。
楼栖支着胳膊，头靠在窗边，像是对外面的星河看得入神了。胖子看着她的侧影：“……楼栖。”他想不出任何能安慰她的话。
“我们想替大家报仇！让那个主星的人付出代价。”瘦猴眼泪打转，攥紧拳头咬着牙：“他最开始就没想让我们活下来，他想杀死所有人！”
楼栖睫毛轻颤，视线虚落在玻璃里的倒影上，压着声音一字一句地说：“我以为，楼叔的病马上就能治了，医生还和我说过，第五星系肯定能买到基因病的特效药，我放他一个人！一个人在那艘船上，明明直觉有问题却不去查，是我做着不切实际美梦，让他独自面对死亡！”停顿了几秒，她压抑着情绪转过头：
“还有红姐，当初她让我去帮忙看店，其实她店里根本不需要其他人，她只是……可怜我，她可怜我早出晚归，而我，却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了我眼前！”她仿佛看到了血泊中挣扎的身影：“为什么死的不是我而是他们？”
胖子想走上前，被瘦猴拦住，他坚定地看着楼栖：“我们都活着，既然活着，就要带着他们的那份，好好活下去，总有一天要让这些想将我们置于死地的人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我要让他们所有参与的人给刀锋星陪葬。”楼栖踉跄着站起身，走出舱门：“我要加入反叛军”
“不是你，是我们。”瘦子跟在她身后
胖子并肩和他前行：
“是我们所有人。”
等三人离开，床上的小女孩缓缓睁开双眼，她不知道死亡是什么，但她仿佛在脑海里听到了一只受伤幼兽的哀鸣。
安抚好剩下的十个幸存者，大胡子去操作室找到队长：“兰队，那些孩子都安抚好了。”
被称作兰姐的女人对这些不关心：“那个银头发的小孩你认识？”
“一面之缘，毕竟我也是刀锋星的人。”
“兰队，这次的任务奖励我不要了，能不能换点时间给这些孩子？”大胡子恳求道。
兰姐一看就知道他心软的毛病又犯了：“七天，这些人一个不少的带回训练组去，星船我们带走，船上有个小型飞行器，你们用那个。”
“明天一早，分开行动。”
大胡子敬了个礼：“是，兰队”
“别高兴得太早。”兰队扯扯嘴角：“文一，你和胡副队一起。”
“好嘞！”操作台前坐着的人应了一声。
大胡子倒是无所谓：“那我先带他们走了。”兰队眼不见心不烦，示意他赶紧滚。
大胡子向前夹住文一脖子：“走咯。”
二人一边推搡着一边走到外面，转角看到楼栖三人的身影，一秒恢复正常。
文一看到面前迎面走来的人，嫌弃地后退一步，这小孩一身血也不知道洗洗，也不嫌脏。
楼栖不在意他，她抬头看着大胡子：“反叛军的立场永远和联盟对立吗？”
“是，联盟是我们永远的敌人。”
“我们想加入反叛军，需要做什么？”
大胡子低头看着这三张稚嫩的脸庞，无奈叹气：“和我回趟家吧。”
“我们四个？”
“还有其他孩子，我们一起回去。”突然他回过神，“你们四个？还有谁？”
“我们的妹妹，5岁，她藏在衣柜里躲过了一劫。”
文一嘲笑道：“恭喜你啊，胡队，还要带个奶娃娃。”
“小娅可以不参加反叛军吗？她太小了，身体也不好。”
“可以，我们不会强制要求你们加入的，但是她还是要挂个名字，没有身份她连小学都上不了。”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楼栖盯着大胡子的脸，“你是今天刚知道的吗？”
大胡子知道她指的是今天发生的事情，：“是，我们没来得及救其他人……事发突然，人手不够……也来不及了。”
“我信。”楼栖透着信任的目光安抚了大胡子的愧疚之心。
文一催促着：“赶紧出发吧，再晚星船要回我们基地了，我去叫人集合。”
楼栖走在他们身后，不含任何情绪的目光盯着两人的背影。
走到大厅，等人到齐了，大胡子朗声说道：“我们现在要返回刀锋星，如果想回去的和我现在出发，不想回去看看的留下，直接去基地。”
刚刚脱离危险不久的孩子们仍心有余悸，不安和恐惧依旧伴随着他们。
小型飞行器行驶速度比星船快，晚上他们就落地了，星球没有任何光亮，像是一颗死星。
“联邦的人下午已经撤走了，整个城区只有我们7个人，给你们2天时间处理后事，我们要花很多时间到基地。”
愿意回刀锋星的，除了他们只有那个下午哭泣的女孩，其他人的家人都和第一艘星船一起湮灭在星河里，他们不想再回到这个噩梦的起点。
女孩已经能和他们坚强地告别：“我叫沈梦，家里还有一只小猫，他们不让我带上船，我把它托付给了邻居奶奶……她没上船，我要回家去看看。”
她忍着泪水挥挥手：“后天见。”
“后天见。”大家和她告别。
走出飞行器前，楼栖把小娅的脸轻轻按在怀里：“小娅听话，不要睁眼。”
于是小娅捂上双眼。
一行人一路走来，看着街边路上，房门窗边残留的血痕，人们的挣扎，尖叫和恐惧铺满了道路。大胡子和那个叫文一的人跟在他们身后，文一突然冷声道：“他们都被扔到一起了。”
楼栖脚步不停：“在哪？”
看着运输车留下的痕迹，文一看着那个方向：“在废弃厂房。”
路过孤儿院，楼栖让胖子带小娅进去：“给小娅做点吃的，我们晚点就回。”
胖子接过小娅，仍然让她闭紧双眼。
“早去早回。”胖子转身走进院子。
去往废料厂的路这几个月他们走了无数次，唯独这次像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
废铁厂平时紧锁的正门大敞着，大胡子让他们在外面等下：“我先进去确认下。”
楼栖看他走进去，抬起脚步跟上，瘦猴也随着她走进废料厂，文一不紧不慢的坠在后面。
废料厂中间堆着一座山，这小山里堆满了死不瞑目的亡魂。
楼栖拨打俞叔的光脑号码，于是小山里亮起一个光点，她和瘦子一言不发地挖出压在下面的光点，缠绕的衣山难以解开，只能一个一个挪开。
三天前她说以后来看他，可他已经变成一座僵硬的尸体，她想背起他，但是他已经没办法舒展身体。于是瘦子把外套解开，把他放上去，两个人就这样把他带回了他家里。
楼栖开口：“俞叔，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