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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人生若只如初见(十二)

    为了让顾清让保存体力,下了马车后初微便执意要坐轮椅,顾清让拗不过她,只能让阿乐将她的轮椅推过来,把她放在了上面。

    竹林小道太过窄小,马车是进不去的,悠长静隧,只伴着阵阵凉风捶打着成千上万的竹叶,耳边细碎声络绎不绝。

    初微想着不久后自己的处境,长长地叹了口气,刚想跟下了马车的顾子衿打个预防针,他却没等她张嘴,已经一撩衣摆匆匆往小道的另一头疾步走去。

    哎……

    哎哎……

    哎哎哎……

    初微一脸丧气地示意顾清让推着她跟过去,方才惊觉自己之后会遭遇到什么后,她便一直在想该怎么应付顾子衿,是该压抑着心中恐惧再狠狠嘲笑他一番来解释怀瑾为何会选择离开,还是假装遗憾地跟他说怀瑾是因为当年的事害怕面对他才会走的。

    思来想去,觉得倒不如直接拐了顾清让去沧山,到时候再让纪先生将他们送去柳溪湿地找怀瑾,往后粗茶淡饭,简单生活也挺好。

    就是不知道顾清让会不会愿意。

    想到这里,她抬起本一直低着的头想问问身后的人,却不想刚一抬头,眼里便映出一片红绸。

    竹林小道的尽头,在一片郁郁葱葱的景象中间坐落着的那间朴实的小院,此时与周遭的坏境形成了明显的对比,红与绿将眼前的画割裂成了两块不同的景象,却又相互映衬着。

    那红绸寓意着什么,初微不用去思考也知道,只是……大约,是怀瑾走后新住进来的住户办了喜事吧。

    早已走到院子门口的顾子衿此刻就站在半开的院门外,他双脚像是被钉在了那里一般,整个背僵直着。

    那种期盼却又害怕的心情,顾清让非常明白,就像当初阿乐策马奔到皇宫,对刚好出宫的他大喊“王爷,王妃回来了”后,他站在卧房门口时的心情,当时他整个身子不住颤抖着,比当初知道她所有悲伤时抖得还厉害,两手甚至连抬起来开门的力气都没有。

    希望她真的就在里面,又怕她不在里面,怕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顾子衿没有第一时间闯进去,初微便想趁这个时机先进去探一下里面的情况,若当真是住进了一对新婚夫妇,她可不能让之后顾子衿的怒气牵连到两人。

    示意身边辰卫将她与轮椅抬进去,顾清让却是一个俯身将她抱了起来,而后让阿乐将她的轮椅抗了进去,进去后,他又将她放回了轮椅上。

    院子里还残留着一些红灰,像是爆竹残留下来的,似乎,空气中也还残留着烟火的气味,好像这婚礼就在昨天一般。

    “顾……”初微仰头看着身侧的顾清让,想先跟他说一下她的猜测,毕竟对方只不过是在怀瑾走后买了这所房子,她并不知道这个情况,所以才贸贸然将顾子衿带了来。

    却没想她刚一开口,顾清让却望着前方说道:“四嫂。”

    怀瑾?

    初微闻言立刻回望了过去,当真见到了一身红衣的怀瑾正站在卧房门口,她脸上有淡淡的妆容,简单勾勒出她精致秀灵的容貌,自从来了这里后她便不再有妆容,此刻的她略施粉黛,好像和从前还是晋王妃时无异,却又似乎比那时多了些神采,此刻两人一照面,怀瑾立即放下手中的帕子几步走了过来,怀瑾蹲在她身前,一脸关切地问道:“初微,你这是怎么了?脚受伤了?稚初怎么也不跟我提,伤得严重吗?什么时候能好?”

    怀瑾一连串的问题初微听进耳里,整个人却是懵的,她睁着眸子,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她,“怀瑾,你怎么在这里?”

    她不是应该已经和傅从之一起带着阿离离开这里了吗?

    此时,身后一团黑影笼罩在了正望着彼此的两人,没等怀瑾开口回答初微的问题,一个沉重似冰石一般的声音自上方传来:“跟朕回去。”

    初微刚握上怀瑾手臂的手不由一用力,后面的情形,她不敢去想象,这二十几天里,她唯一想过的便只有顾子衿面对空荡荡的院落寂寥的身影,这样的重逢对她来说太过震撼了,她无法心平气和地去面对怀瑾。

    毕竟,是她将顾子衿带了来,因为顾子衿拿顾清让威胁她,所以,她妥协了,即便已经让稚初来通风报信了,但她还是会觉得是自己毁了怀瑾安宁的生活。

    她心虚地垂下了眼眸,却不想怀瑾举着另一只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以示安慰,对上初微略抬起的眸子后,她嘴角淡淡一笑,而后放开她,就着半蹲的身子朝初微身后的人跪了去。

    “民女宋怀瑾见过陛下。”她两手交于身前,郑重地朝那人拜了一礼。

    就如同她话语里的意思,民女,陛下,她行的礼,当真就是一个普通百姓对着君王所行的礼。

    勾金线的黑靴一瞬间跃进怀瑾低伏的视线,下一瞬身子被整个拉起,自手腕处传来的厉痛并没有给她带来多少情绪上的变化,她只微微拧了眉,垂下的目光在站立起来的那一瞬间直直迎上了他湛黑的视线。

    纵使有千言万语,在看到阔别五年的这张脸后,看到她涂着薄薄胭脂却眉眼素淡的脸后,顾子衿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方才她没看到他,所有注意力都在初微身上,他这才能自干涩的喉咙里将那几个字挤出来。

    她语气疏离地朝他行礼,民女?陛下?她是在嘲笑他吗?嘲笑他手段用尽终是得到了这个皇位!

    心口犹如堵着巨石一般喘不过气来,那种闷堵感让他压抑的情绪像濒临溃堤的洪水一般,仿佛下一秒就会决堤将他淹没,却又发泄不出来,至于那些情绪到底是什么,他说不清,太多,太杂,融在一体。

    所以,面对她漠然疏离的话语,他忍不住用了狠力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五年不见,她的性子越发像了沈初微,这般不逊!他都已经放下身段来找她了,她还要怎样!竟把他当成一个陌生的帝王。

    他是她的夫君!

    凝着她投过来的一瞬不瞬的眸光,不知怎的,方才的急怒竟像是被疾风卷走般一下子敛了去,脑中的这些想法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这是她第二次这般看着他,第一次,是宋与书行刑那日在晋王府门口,她还是很恨他,他知道,他让宋与书受凌迟之刑,最终,她为了不让父亲遭受酷刑,亲手了解了宋与书的性命。

    她该是要恨他的。

    可宋与书也曾害过他的家人。

    如此,便就相抵了不是么。

    喉咙处仿佛有万千蚂蚁在爬行着,撕咬着,又痒又痛,最终,他将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跟朕回去。”

    怀瑾却已将视线垂下,只盯着自己的手臂处,他五指白皙修长,握着她的手腕一点也不费力,甚至稍一用力,便任由她如何挣脱也是不能的,所以,她并没有挣扎,只望着,不说话,面上却是渐渐生了些厌恶之感,很淡,好似是因为隐忍着,所以才会淡如湖面的光亮,因为,他是皇帝,即便她不想,却也无法直白忤逆他,这……还是一种疏离。

    顾子衿能清楚地感受到。

    初微坐在轮椅上,怀瑾微微泛起红印的手腕就在她的眼前,她也顾不上该不该插嘴,一把将怀瑾的手拉过,急急道:“顾子衿,你先放开怀瑾,你会弄伤她的!”

    顾子衿这才垂下视线看去,她的手腕上的确印上了鲜明的红印。

    不得已,他将她的手腕松开,却又急急想去抓她的掌,可她却已迅速将手收了过去,连带着身子也随后退的两步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他气怒她的这一动作,刚要抬脚,她却又是一礼,而后沉定道:“回陛下,陛下可还记得,在陛下还是王爷的时候,民女便已经与陛下和离了,五年过去,民女已经再嫁,还请陛下莫要再提往事。”

    话落,一声割开秋风的急响钻进四人耳中,转瞬之间,周遭又猝然静了下来,初微看到顾子衿高高举起的手,心中怒极,他竟然想要打怀瑾!

    可最终,她没开口制止,因为她已经察觉,他不会动手,那自身体传到指尖的颤抖,她看得真切。

    顾子衿双眼通红,眸光灼热刺烫,下颚角骨骼清晰可见,好似一只准备猎食的黑豹。

    怀瑾迎着那一耳光,面上却没有半分畏惧,她能将这些话说出,就预料到他的反应了,但也清楚,他不会真的动手,那几年里,顾子衿从未打过她,即便他杖杀了好几名她的婢女,她知道,他不屑于用这种浅白的手段对她,他恨她,打她作甚,若不是要吊着宋与书,他会直接将她杀了。

    方才只是急怒下才扬了手,便如怀瑾所想的那样,顾子衿的确没有想要打她,狂怒将他的理智一瞬地侵蚀了去,他不过是不愿再看到她那般淡漠的神情,明明……她只是想故意气他,对,她在气他,所以才说了那种话。

    沈初微跟他说了的,她爱他,当初在江林灯会上,她被人群挤倒,他正巧走到她面前,便伸手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避免她被人踩踏,那一刻,她便爱上了他,因为他救了她。

    那是一种无关身份,年少倾心,干净纯粹的爱慕。

    后来,她写下心中之情想要给他,只是,那纸张被她弄丢了,又不巧被墨半夏捡了去,所以,他才会和她错过。

    如今,他已经找到了她,过去的一切,燕山的事,宋府的事,相抵之下,她和他都该要放下了才是,回宫后,他会弥补她的,会好生爱护她。

    所以,不要再生他的气了,可以吗,宋怀瑾,别说那些气话,什么再嫁,什么和离,她是他的妻子,她爱的人是他,十年的感情,不,十五年了,已经十五年了,这样深刻的感情,不能拿来开玩笑的,他一点也不觉得好笑,即便他下定决心以后好好待她,那些话听到,他还是会生气的。

    他慢慢放下了手。

    我们重新开始,宋怀瑾,我们重新开始……

    他在心里默念着。

    只是话到嘴边,他却始终无法开口。

    一声低低的咳嗽声在这时打破了院里的寂静,声音很小,小到只有心系着声音主人的怀瑾和早已听多了的初微才察觉到了。

    怀瑾没有向顾子衿告礼,在声音结束的一瞬便转身进了屋,只留下一个匆匆的背影给了那个想要向她表明心意却一时不知怎么开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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