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思觉得高瞻远有点怪。
以前对她也就是爱答不理，偶尔出言嘲讽。
现在每次看到她，总是一副一言难尽，欲言又止的样子。
搞得阿凉都忍不住八卦：“你和高记者怎么了？”
吵架了？
结梁子了？
寻思摇头。
——追过他同桌就让他孜孜不倦地讽刺了七年，她吃饱了撑得主动挑衅他。
日子过得飞快，眼看又过了一周。
寻思和阿凉整理了新一批的设计稿和样品，准备往博物馆送。
经过迎春坊的时候，再一次遇到了刚拍完马蹄酥的高瞻远。
平时总昂着脖子看人的高大记者，这次居然直接追出来，还送了他们两块糕点。
“尝尝，这就是你们那个小吃徽章里画的马蹄酥，特别香！”
阿凉道谢着尝了，赞不绝口。
寻思迟疑地咬了一口——除了口感硬了点，确实酥香满口。
高瞻远总不至于是想崩断自己的牙吧？
但对方满脸笑容，一点儿没了之前阴阳怪气的那股劲儿。
总之……伸手不打笑脸人，千万不要欠这种小心眼的男人情。
寻思在装产品的袋子里掏了半天，只掏出个小小的方盒——这是以前给某公司设计的一套香插，砚台状倒流香器，底部镂空印着只猫。点着了倒流香后置在白纸上，烟自底部流出，很有满纸烟云的韵味。
放得久一点儿，白纸上还能留个慵懒的猫咪剪影。
非常适合拿来收买爱好书法的文艺男。
因了寻思得罪甲方的累累前科，阿凉早在出门前就跟公司申请了一批做为“伴手礼”，以备不时之需。
没想到这一路走来，寻思还挺配合，工作展开也算顺利，便一直没用上。
如今眼看着要“请假”回去开例会了，阿凉便提议先带上几个。
这不，现在就派上用场了！
“这个……呃……是我们公司以前设计的一个倒流香器，送您留个纪念。”
高瞻远接过来，果然一脸惊喜。
“这怎么好意思？”
“应该的，”阿凉凑过来，“我和小傅美女的节目播了，记得喊我们收看呀！”
“没问题！”高瞻远打包票，更加热情地主动邀约，“明天我们去小傅家桃林拍桃浆，你们也一起来呀。”
桃树流浆，情人相聚，多好的破镜重圆机会。
高瞻远为自己点赞。
寻思摇头：“不了，我们明天要回公司汇报工作。”
高瞻远：“……这么不巧呀。”
“对。”寻思点头异常果断。
告别了高瞻远，其实距离博物馆也没几步路了。
阿凉抱着箱子跟寻思唠叨：“你真的想换组？这个项目做得不是蛮好的？这地方风景又好看，吃也不错，再待也待不了多久了——实在不开心，就当旅游嘛。”
寻思拿出早就找好了的借口：“主要离家太远，照顾不到我妈。”
“阿姨最近身体不太好？”
“老毛病了，”寻思倒也没撒谎，“她忙起来就不顾休息，今年的随访检查一直拖着没做。”
寻小萍的胃溃疡和多发息肉基本每年复查，生化检查必做，胃镜中途也几乎必然要家属签字，割掉新长大的息肉。
阿凉叹气，“那回去我帮你一起跟老板说说——但我还是劝你，请假陪阿姨几天，继续回来把项目跟完。每个项目都跟到一半放弃，对你的职业发展规划来说是大忌。”
寻思“嗯”了一声，跟着他一起走进博物馆大门。
仍旧是那个熟悉的会议室，仍旧是熟悉的慎知还等人。
寻思请会务人员一起帮忙分发了产品图，几个样品也一样样打开展示、介绍。
瓮城笔筒和香薰气运瓶一致通过，阿凉的金书铁券、陌上花开书签套装也颇受好评。争议比较大的主要是金书铁券、陌上花开耳钉与寻思的“相思砖”手链。
金属制的金黑配色书签与桃红色的满枝繁花书签搭配，的确有股铁汉柔情的韵味。
但做成耳钉，几位男领导便觉得有些“小家子气”。
“相思砖”的创意确实好，可霍树声的《临州府城墙砖录》还没完稿，“鱼雁沉”到底什么意思也没个结论——要是改成生辰砖，定制销售的办法手续又过于繁琐，而且也增加了大量成本，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值得……
搞文化的人说起缘由来，一个比一个话多。
慎知还听他们你一句我一句讨论得头疼，干脆道：“那这样，城砖手链的设计暂时搁置。耳钉那个毕竟是针对女性的产品，辛苦黄主任找馆里的女员工们做个产品调研，看看大家的反馈。怎么样？”
这么一拍板，才总算终结了这个漫长的讨论会。
寻思和阿凉一直等着人走差不多了，才来跟慎知还“请假”，顺便送上虽然不值钱却有点小心机的倒流香器。
他们在临州期间，出稿子速度也算是快了，参加公司月例会是正常需求。
而这小小的倒流香器，金额不高，又取巧，送出手鲜有人拒绝。
慎知还甚至都没太留意盒子里到底装得什么，只追问：“什么时候的票？我送你们去车站。”
“不用了，”寻思赶紧道，“我们明天一早就走，凌晨的票，肯定不会堵车，不麻烦您了。”
慎知还抬眼看她。
这个“您”字，用得就很精髓。
任他有千言万语，也冷静下来了。
眼看着寻思和阿凉肩并肩走了，慎知还坐回到椅子上，余光瞥到那个小小的盒子上，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还真是公事公办。
甚至还记得给自己这个客户“伴手礼”。
他正想得出神，会议室门又一次被推开。
高瞻远手里拿着同款“伴手礼”，笑嘻嘻的站在门口。
两人一站一坐，目光也都落在了对方的盒子上。
一样的大小，一样的包装。
高瞻远嘴角有些抽搐，嗬，李寻思这人还真是个人才！
他看老同学的眼神，无端地带上了几分怜悯。
“我说我主动跟她要的，你信吗？”
慎知还连“滚”字都懒得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