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清节心绪混乱地回到房间没几分钟,就听到开门的声音,吓的连忙起身去看,生怕来人是苏臣。
他不管不顾的样子,张清节至今心有余悸。
石芊推开门就看到正着急忙慌德从房间走出来的张清节,于是朝她微笑,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道:“是我。”
张清节有些不信,求证似地往她身后看了一眼,空空的。
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又没由来的划过一丝失落。
“嗯。”张清节应了一声,回到房间的床上坐下。
石芊紧跟进来,做好一个体贴的舍友,安静翻找换洗衣服去洗澡,全程没看张清节一眼,没跟她说一句话,生怕她尴尬不能自处。
原本还紧张石芊会问些什么的张清节,直到她关上浴室的门后,才松了口气。
浴室里传来淅沥的水声,张清节在外面听着,不知为何,忐忑的心无端静了下来。
这一晚的波折实在太多,单拎出哪一件都是让她失眠一晚的程度,可同时发生在一晚时,她却觉得有太多无奈,以至于分不出精神去理清,倒让她生了困意。
这一切混乱地让她无从下手,张清节现在只想赶紧洗个澡,然后什么也不管的睡一觉。
至于后续发展……那就明天再说。
念头落定,张清节灵犀一动,恍然觉得自己对这些事逃避和应对的手段竟是如此熟稔,仿佛信手拈来一般。
她无声扯了一下嘴角,有些想笑。
此时浴室的门正好开了,石芊擦着头发出来,给张清节递了个眼神,“趁水热,快去洗澡吧。”
张清节点头,不再纠结,火速翻出睡衣跑进浴室。
她站在淋浴头下,拉开水闸。
任由热水自上而下,冲散自己一身混乱情绪。
水温舒适,张清节舒服地吐息,感觉全身上下每一处毛孔都张开了。
就连思绪也随着张开的毛孔,被热水冲走。
张清节让自己尽量不去想今晚的人和事,趁着洗澡的时候,心无负担地发了一会儿懵,心满意足后,才关了热水穿衣服准备出去。
走到门边的时候,忽然听到一点细碎的交谈声,是石芊的和一个男人的。
“她在洗澡,有事吗?”
张清节眼神一凝,放轻动作,走到门便,耳朵贴上去。
苏臣站在门外,隔着门缝往里看。
石芊笑笑,想到先前张清节也是这么不信任的探头看,觉得这两人倒是有了竟有种默契。
为此她特意让开,还拉开门让苏臣瞧,带上张清节的那一份,一并揶揄到苏臣身上。
“怎么,你还不信我啊。”
苏臣扫了眼房间,视线停在紧闭的浴室门上,几秒后收回视线,兀自交代石芊:“待会她出来了,让她来找我。”
石芊上半身倚着门安静听完,也没说答应不答应。
苏臣说完便转身离开。
过了会儿才听到她说:“大晚上的,就别折腾人姑娘了。”
苏臣闻言,走到一半忽然回头。
石芊见状站直了身子,脑袋往浴室方向偏了偏,压低声音,暗示道:“人姑娘现在明显不想见你啊。”
苏臣顺着她的动作往浴室看去,才注意到里面没有半点动静,如果在洗澡,怎么会一点声响都没有。
张清节贴在门边,忽然听不到门外一点声音了,以为石芊已经把人打发走了,于是心下稍定。
她简单整理了一下,抱着换洗的衣服开门出来。
刚推开门,就看到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人。
一个,她今晚避之不及的人。
她的视线来不及收回,恰巧碰到苏臣抬头朝自己这边看过来,张清节觉得他的眼神凌厉得像刀。
张清节不敢看他,感觉站着的每一秒都是凌迟,她的视线一下子就滑开到一旁的石芊身上。
石芊收到她的求助视线,挠了挠头,觉得自己作为现场唯一适合说话的人,有必要解释一下当前这种显而易见的情况。
“清节,出来啦。”她酝酿了一句开场,然后觉得实在无话可说,“额……臣哥找你有点事,见你在洗澡,就在客厅等你了。”
话题转折得别提有多突兀了,更是把接下去的话头抛回给他们两个。
张清节感觉更加坐立难安了。
石芊自觉也算活络了气氛,虽然只是复述了一遍当前场景,但好歹也算过渡了。
客厅里只有两人,苏臣从沙发上站起来,径直走到张清节面前,看了一眼她手上的衣服,说:“放好东西,跟我出来一下。”
他说完,紧盯着张清节,要她一个回复。
张清节下意识去看石芊,有些担心此举不妥,但后者却体贴地没说什么,眉毛一扬,朝她隐晦一笑。
仿佛司空见惯一般。
头顶的眼神越发炽热,再不能忽视。
“好。”
张清节嗫嚅着应下,直到笼罩着自己的身影离开,她才稍稍松了口气,抱着衣服回房。
苏臣在门外没等多久,张清节就出来了。
她另外披了件外套,来不及吹头发,只用毛巾垫在肩膀防止衣服打湿。
苏臣见状没说什么,转身朝门外走。
张清节却在原地犹豫了会儿,才下定决心跟上去。
张清节顶着一头湿发跟在苏臣身后,眼看一整条街都要被他走到尽头,张清节忍不住开口。
“有什么话就说吧。”
那语气,骤然带着一股破罐子破摔的孤勇。
反正已经撕开了一道口子,她已经能想象自己要面对什么了。
她这个人。
对于未发生的事情,总是想发设法逃避;但对于近在眼前无法避免的事情,却反而抱着一种“早死早超生”的积极态度。
两种极端态度的随意转变,这么多年张清节早已经是深得其法,融会贯通了。
苏臣闻言终于停下来,他四处看了看,最后指着一处花坛边缘说:“去那儿坐吧。”
张清节看过去,眉头一皱,有些不大情愿。
花坛后杂草丛生,枝叶乱长,不远处还有一个“香气四溢”的垃圾桶。
她都可以想象一屁股坐下去,不一会儿一定会身染异味,期间也一定会招来蚂蚁蚊子和各类不知名的小昆虫。
“就在这儿说吧。”
大概是张清节拒绝的语气太过明显,让苏臣误以为她对自己将要说的事情也抱着拒绝的态度。
苏臣瞧了她一眼,拿她没法。只好顺着她,没往花坛走。
夜色正浓,路灯把两条影子拉的很长。
张清节垂头目睹了全程,焦虑也随之见长。
直到,她看到苏臣的影子走向自己。
张清节敛起精神,挺直腰背,看准时间,恰好转头,对上他。
两人的影子已然重叠,两个本尊却还隔着一段距离。
这距离太过暧昧,令人遐想。
张清节呼吸间闻到属于苏臣的气息,一个气顿后,她不动声色憋起气来。
这距离,令她心慌不已。
苏臣则相反,鼻尖满是熟悉的味道,他下意识加深呼吸,感受久违的亲昵。
这距离,令他心旌摇曳。
半晌,两人都没有完整的对话。
张清节身处其间,仿佛被慢刀子割肉,煎熬难耐。
感受到头顶久久不移的视线,心知这一定是苏臣故意磨搓自己。
此刻他一定在欣赏自己纠结的表情,然后暗自窃喜。
谈话就是要一鼓作气,要是第一步再没有人踏出,那今晚势必无果!
这一刻张清节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主动打破这磨人的氛围。
她努了努嘴,夸张地咽了一下口水,拼命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最后,犹犹豫豫的,慢慢的,一点点的,把视线慢慢升高,落定在苏臣脸上。
声音如蚊。
“……不是有话要说吗?”
说完,她就立马移开视线,但很快又移回来,游移到苏臣脸上的各处五官,磕磕巴巴趁着气势说:“今晚……就都,都说了吧!什么都行,我……我一定,开诚布公……”
张清节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仿佛明事理极了。
只有她变调的声线,透露了她此刻有多紧张无措。
张清节自己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说完后深深呼了一口气,却并没有感到放松多少,反而全身越发颤抖得厉害,舌头尤其。
张清节屏住呼吸,抿紧嘴唇,舌头用力抵着上颚,压制颤抖,极力镇定。
苏臣原本深沉的心,在见到张清节这些举动后,莫名轻松起来。
“噗……”
他嫌弃地笑声传到张清节耳朵里,逗得她忍不住跳脚。
“笑什么?”
问话一出,苏臣笑意更甚。
张清节一脸莫名地看着苏臣,不明白他在笑什么。
他的笑意不见停,听在张清节耳朵里,仿佛是某种停战求和的信号,导致她一腔好不容易酝酿好的浓烈情绪也渐渐在他的笑声中变淡。
两人站的近,他的笑声轻轻浅浅,却很有感染力。
没多久,张清节就在苏臣的笑声中投降,被他带得一起笑出了声。
“噗嗤……”
张清节连忙捂住嘴,暗骂自己不争气,连这点定力都没有。
她立刻收了笑,转而气急败坏看着苏臣,“笑够了没有,你到底说不说了,不说我就回去了!”
“我说。”
苏臣慢慢收了笑,安静地站在张清节面前。
没了笑声装点,两人间的气氛又变得暧昧难言起来。
苏臣看着眼前的人。
这还是重逢后,两人第一次距离这么近的站在一块儿。
鼻尖的馨香让苏臣感觉浑身轻飘飘的。
“你变化不多。”
他声音低浅含情,定下名为“叙旧”的重逢基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