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刀的沉默并未让两人觉出什么来，他一向内敛沉稳，不喜多言。
就听御不凡道：“绝尘所言凶手，刀法与杀害二少主之人有相似之处，未见现场，暂时不能定为同一人。”
曲怀觞右手轻扣左手手心，半饷才道：“人的眼睛会发光，有数种可能，有可能是功法所致，吾女练有一门奇术，运功之时也会眼放清光……”言到此，想到毫无消息的曲晓曦，曲怀觞心中难受，还是振奋精神继续：“或是佩戴了某种贴合眼部的器物，使用之时发出光亮；抑或天生异瞳，不一而足，但终归是极少数的情况。吾会发信着人排查。”
漠刀谢道：“有劳。不凡，天下封刀可有杀人凶手的更详细的讯息？”
御不凡收拢折扇，道：“据鄙剑师言，二少主身上伤痕与疯刀出手留下痕迹一致，凶手是疯刀的可能性最大。另外新加入组织的侠肠无医另外提出凶手恐是天刀笑剑钝的说法，言之凿凿，亦有人赞同。”
曲怀觞道：“是个调查方向，吾会一并留意。啊，还有事向左护法请教。”
心内暗道某贤人还真是会劳烦人。
御不凡打开扇子遮住下巴，道：“请讲。”
曲怀觞笑笑，道：“天下封刀源远流长，当年反抗暴君罗睺的英武事迹令人心生神往，吾受人所托相询一事——未知天下封刀之内，是否有罗睺其人的详细记载？”
御不凡有些奇怪，暗自思量：‘平白无故怎会提起这位暴君，儒门消息灵通，或许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要提醒父亲注意。’
他略作思考后道：“吾所能看到的记载，唯有‘暴君、魔神’之类的概述，并不详细。这样吧，先生持吾信物到门中，寻吾父玉刀爵，他老人家应知详情。”
伏龙先生接过刀型令牌，收到袖中，拱手道：“多谢。”
两人辞别伏龙先生，出了淮安书院，御不凡道：“能走的路子都已走了，绝尘，下一步如何打算？”
“不可坐等。疯刀行踪尚算易查，吾欲探上一探。”
“走吧，吾陪你。”
*
死国之内，昏昏然无日月，浑浑然无冬夏。
反正是很长的时间过去了。
这段时日，疯姑娘依然行踪不定，足迹遍布死国各处。
天者仍然坐镇神殿不曾离开。
地者，呃，地者在种草……
这天，地者沿着白玉台阶进入神殿，想向天者禀报他使用拌了金坷垃的泥土种出小草的事情，既然这个奇奇怪怪的疯姑娘有办法改变死国的现状，就必须掌握在手中。
一进门，就看到大殿台阶下多出一块三尺见方的花坛，蓝盈盈的不知名小花开的茂盛鲜活，在黑白的神殿中，既突兀，又透着莫名的和谐。
“她来过？”
天者道：“先说你的来意。”
看过地者捧出的长满嫩绿小草的花盆，天者道：“吾知你意思，嗯……”
“天者，有何碍难？”
天者叹口气道：“此碍难，非暴力可解。汝应知死神出走之时带走了死国本源，吾失去了至高权限，无法更改死国的现状。”
地者低声道：“吾知。”因为无法更改的铁制，天者为了维持死国不坠的额外付出，他都看在眼内。
天者缓缓道：“伊身上有权限，死神赋予的权限，比吾还高的权限。”
地者大惊，转身就欲出门，天者这么多年的心血，他决不允许有人破坏、攫夺！
“且慢。”天者阻止了他，“死国规则森严，低权限者如若反抗高权限者，自己亦会反噬，无界尊皇之事尚还不远。”
接着低声道：“吾不愿你如此。”
地者眼圈微涩，两人相对无言片刻，天者手指微动，一朵小蓝花腾空而起，被他托在掌中。
天者似是自语：“伊之疯症，始于死神咒法，夹杂魂力冲击，魂力正是吾之修法，但……”
冷静下来的地者，自己也摘了一朵小蓝花，看着灰白的掌心里映照着柔和的蓝色，他知天者现在犹豫者为何，但为死国未来，每一丝可能天者都不会轻易放弃。
但这件事，真的是在赌吗？回想起疯姑娘神智混乱之中仍欲补天之漏的举动，最近各地上报的她接济族民的事迹，又看了看得她之力方能种出的满盆绿草，地者沉声道：“治吧。”
天者诧异，地者甚少提出意见，但是连地者都赞成的话……遂下定决心道：“可。”
忽有小兵来报：“那个疯姑娘突然到了不毛矿坑，无界尊皇和她起了冲突，无人敢靠近。”
“地者，快带吾过去。”
地者上前拉住天者的手，两人化光而去。
两人到时，冲突已尘埃落定。
那疯姑娘站到一旁，无辜道：“不是，你别碰瓷啊，我都没有打到你，你怎么就躺下了？”
“还有。”疯姑娘指指点点，对着浑身是针，形貌丑陋可怖，暂时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无界尊皇道：“你长得这么好看，为什么要往脸上插这么多针呢？不疼吗？”
听到这句问话，三人皆沉默以对。
收到天者暗示，地者将受到反噬浑身无力摊在地上的无界尊皇扶起，给他治疗伤势，天者却冷冷道：“无界尊皇，汝又不尊号令，该当何罪？”
那疯姑娘又诧异道：“你明明很关心他，为什么要冷个脸说话？”
“……”三人又沉默，沉默，是此刻的死国。
地者趁疯姑娘注意力放在天者身上，忽然出手，将之点倒。只见他脸色一白，旋即恢复如常，却是凭借强大的功体强行压制了反噬。
“你们？！”恢复了一点行动力的无界尊皇惊疑。攻击高权限者的反噬他再熟悉不过了，这个说话行为都很奇怪一心想进不毛矿坑找东西的疯姑娘的权限竟然很高，看起来她并不是天者的新造物，然后地者袭击了她，所以这是天者想？
“疯姑娘”怎么疯的还说不定呢，果然还是那个为了那个位置冷酷无情，无所顾忌的天者，他关心自己什么的，应该是那疯姑娘的错觉吧。
大概知道无界尊皇心内想法的天者无声叹息，对他道：“本来你镇守不毛矿坑日期届满，而今你对尊上不敬，就罚你继续吧。”
地者将疯姑娘背起，上前牵住天者，化光而去。
其他小兵终于敢围过来，七手八脚的把无界尊皇抬走了。
死国出现高权限者的消息不胫而走，在死国五尊各自镇守的地区里激起了丝丝涟漪，很多小兵私下里都在议论，九妖翼姬等人虽然严令手下不得妄议，但自己心里也有些犯嘀咕。毕竟地者都会受到反噬的话，这个奇怪出现的女子身份就很可疑了。
而神殿的大门自那日两位魔法能尊受召而入后就封闭了，天者地者都在其中，无人对此作出任何表态。所有人都在等一个结论。
神殿内，最后一丝魔法阵的光芒没入白衣少女的身躯，天者背对三人道：“仪式已完成，两位能尊，此次可会成功？”
低头站在一旁的笨帝道：“调整多次，这次还参考了雪琳留下的魔法笔记，应能生效。”
同样站姿的卢卡也出声：“吾等两人已是竭尽全力，若是不能成功，只能寻回雪琳，合三人之力再试。”
天者轻叹一声，地者道：“雪琳当年离开死国后下落不明，短期内无找回的希望，如若不成，也会感谢二位的辛劳。”
卢卡和笨帝隐秘的交换了个眼神，拱手后退到一旁，一时间，整个大殿落针可闻。
此时琴奴推着餐车入内，轻声道：“两位能尊，用餐时间到了。”
卢卡看看毫无动作的天者和地者，还是忍不住小小声嘀咕道：“习武者真方便，修为高深后不吃饭亦无问题，而魔法修至高深，身体反而会因魔法能量侵蚀发生变异不得不靠摄入物质世界的物质来锚定基点，否则就会肉身崩溃，徒留精神体，再也无法干涉现世，真是麻烦。”
笨帝道：“是哦，那你吞块石头下去，吃一块，管半年。琴奴做的这些我就不给你留啦。”
卢卡急眼，上前去一边动手抢夺，一边大声：“那你怎么不去啃木头，一样管饱又耐用！”
“哼！”“哼！”刚才还打成一团的两人现在各自站在餐车的一边扭头相对。
琴奴无声的笑了笑，然后赶快肃容，看了看天者，见他无甚反应，将几碟糕点一一取出放好，就退走了。
现在死国的人都是不吃东西的，他们靠吸取游离能量维持生存，但也仅是生存而已。她会做这些还是疯姑娘来了之后偶然间学到的，甚至食材都是她留下的。
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好起来。
此时的曲晓曦正在懵逼中，这什么死国管理员权限，我不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