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药

    把陌生人带回家吃饭对瑟瑟来说是一件极其稀奇的事情,奈何已经有了阿贝多作为先例,荻也无法判断瑟瑟的邀请到底是因为对方是万叶的好朋友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总、总不能是因为他年轻可爱吧!

    荻看着坐在院子里跟瑟瑟还有万叶聊天的少年,缓缓露出了一个警惕的表情,“衷,你说……”

    “不知道。”

    没等他说完,衷抢先断了他的话,他的表情看上去异常平静,不过按照荻的了解,他这会儿搞不好还在不高兴。

    他们两个此前因为对绫人的态度问题有分歧,不算厉害的吵了一架。

    “别生气啦,”荻挠挠头发,一点也没有身为大哥的稳重,“我只是觉得,如果瑟瑟喜欢的话,让她和神里绫人在一起也无所谓啦,而且,你也看得出来吧,瑟瑟很看重神里兄妹的。”

    衷做着自己的事,生闷气一样没搭理荻,半晌才提起来,“我没有和你说过吧,关于大慈树王的事。”

    “说过,但是不多。”荻察觉到衷似乎是想说什么,他摆正态度,“该不会是说到了瑟瑟的问题吧。”

    衷点了下头,“大慈树王对我说过,情感对于瑟瑟来说,就像是药。”

    “药?”

    “但是你之前说过,璃月有句话叫做,是药三分毒……大慈树王留瑟瑟在身边时,从不会主动引导她靠近人类。就算是大慈树王,也无法预见瑟瑟真的拥有人类的情感之后会是怎么样的结果。”

    衷从来都知道瑟瑟的来历算不上正常,她的存在对提瓦特大陆而言说不定能算得上是一种恶疾,她留在大慈树王身边并非全然自愿,更多是来自于神明的监管,但她表现得很平常,一直没有在意过。

    如果有一天,瑟瑟懂得了情感,理解了人类,得知她是普世意义而言应当被否定的存在,她会作何感想。

    衷不愿意去想不确定的未来。

    他看了眼荻,这个从小父母双全快乐长大的哥哥,荻跟他是不一样的,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荻还有身在璃月的父亲,而他除了瑟瑟什么都没了,“我不管那几位魔神怎么想或怎么做,你又是怎么考虑的,我只想瑟瑟好好活着,就算她不理解不知道情感也可以,现在的生活就够了。”

    不等荻说什么,衷头也不回地进了自己的房间,门一锁不再出来,任凭荻如何拍门都不搭理。

    等送走了客人,瑟瑟才知道他们两个吵架了,可问起来原因荻又不愿意说,他看着也委屈,瑟瑟想想,让荻先回他自己的房间,她去拍了拍衷房间的门,“衷?”

    门里没声音。

    “衷,晚饭还没吃哦?”

    “也生我的气了吗?”

    “唔……要不要出去散散步,只有我们?”

    门不知何时开了一条小缝,露出衷那双暗金色的瞳眸,瑟瑟半蹲下来,“出去吗?”

    衷应了一声,声音低到不仔细去听都听不到,他朝外打探一下,没看到荻才慢慢走出来,跟着瑟瑟往外走的时候,却又看了眼荻同样关住的房门。

    住在鸣神岛的好处也有,最起码这里还是热闹的,尽管这份热闹已经因为接连颁发的锁国令和眼狩令萧条不少。

    街边的摊贩不少,瑟瑟即便是出来得少,十几年下来都熟悉了不少,绫人常来的那几家她也认识,摊主看到她还热情地跟她打招呼。

    瑟瑟买了两杯饮品,递给衷一杯,她没有味觉可言,不过怎么说她也还算是知道衷的口味偏好的。

    衷接过杯子抿了一口,还是不说话,原本紧绷的神色明显缓和不少。

    沿着街道走着,路边有一个高高壮壮又长着角的鬼族青年正发着什么传单,路上人不太多,很快瑟瑟就被塞了一份,她抬眼一看,“哦?竟然要给我发传单吗?”

    青年立刻跟炸毛了一样抽走她手里的传单,“你怎么在这里啊!”

    “我不在这里,又该在哪里呢?”

    瑟瑟之前陪绫人出来的时候才碰到的荒泷一斗,那时她去挑些布料,绫人在街边等着,等她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绫人似乎在凑热闹看些什么,走过去一看,是正在和小孩们斗虫的荒泷一斗。

    一看到她荒泷一斗满脸恐惧,活像是见了鬼,大叫“是你”,瑟瑟还疑惑着,又听他喊,“你果然巫女!你都没有变老!”

    巫女……这个称呼,倒让她模糊想起些什么,好像是海边那个自称鬼族的孩子,还浪费了她特意做的鱼汤。

    他应当是搬来了稻妻城,此前瑟瑟出来的次数不多,但也没遇到过他。

    绫人好奇问出他们之间的渊源之后,也禁不住笑起来,如实相告,“瑟瑟,我想,还是你做汤的过程比较浪费。”

    “那是汤吗,那是毒药啊!”荒泷一斗大声反驳。

    “那是我呈给摩拉克斯大人的贡品……”瑟瑟幽幽道,她心知肚明自己做饭是难吃,可最起码摩拉克斯大人也没说什么吧!

    她一贯的笑意淡了几分,忽然想起来袖子里还包了几枚早上绫人带着恶趣味去厨房做出的糕点,奇辣无比,本来还想留着去给勘定奉行的大人们尝尝鲜,现下她改主意了,趁荒泷一斗又投入到和孩子们的斗虫时,偷偷塞给了下一个小孩。

    她看清楚了,他们是拿零食赌的。

    一看到她,荒泷一斗就觉得嗓子眼又要着火了一样疼,他后来都问清楚了,就是这个坏巫女给那个孩子的!

    被瑟瑟的反问堵得一时语塞,他嘟哝着什么“算我倒霉”就要跑开,瑟瑟忽然揪住他的衣服,“神之眼?”

    一听她的疑问,荒泷一斗顿时眉开眼笑,也顾不上站在他对面的是要毒死他的坏巫女,“哈哈,你也看到了吧!这可不是本大爷故意炫耀的,你还算是有眼光!”

    “眼狩令,你知道吗?”瑟瑟听他话里话外藏不住的骄傲,摇摇头,又问他,荒泷一斗一愣,“啊?什么东西?”

    果然。

    “雷电将军颁下命令,要在全国范围内收缴神之眼,你当心些,不要堂而皇之放到外面。”

    看在绫人觉得他还算是有趣的份上,瑟瑟随口一句,便又牵着衷要离开,荒泷一斗愣了一下,大步追上来,“喂,你是在提醒我不要被收走神之眼吧,是吧是吧?”

    瑟瑟斜睇他一眼,似笑非笑,“我的意思是,在我毒死你之前,可不要被别人欺负了。”

    荒泷一斗转头就跑。

    看他慌不择路的背影,瑟瑟噗嗤一声笑出来,“有趣吧,衷?”

    “笨蛋。”衷评价,他心不在此,纠结半晌,走到了人烟稀少的海边才犹犹豫豫问出口,“瑟瑟,你为什么提醒他?”

    他的不安从很早以前就存在,早到他在神社看到瑟瑟迟疑着回抱住绫华那一刻。

    在他的印象里,瑟瑟从不是会回应别人情感的类型。

    “嗯?”瑟瑟低头看他,衷觉得她眼里的黑色更浓重了,可那片盈盈笑意闪烁着,比星辰更耀眼。

    隔了几百年,他好像真的看不懂瑟瑟了,以前她从不会主动关心人类。

    他难过地垂下脑袋,连酸甜口味的饮料都不能慰藉他的心情,“没什么。”

    衷怕扰乱瑟瑟的好心情,不敢再说,瑟瑟却反过来拍拍他的脑袋,突然说道,“衷,不管是对于谁来说,作为一个正常的人类死去,总比仍然是怪物好些。”

    “你不是怪物!”衷立刻反驳,“瑟瑟!”

    “没办法否认呀。”瑟瑟还是在笑着,“不管是我是怪物这件事,还是我终将死亡的事实。”

    这是无法更改的命运,从她接受深远的馈赠那一刻已然注定。

    她拉着还想反驳的衷找了处背风的地方坐下,就像是曾经在须弥的时候,他们会在瑟瑟不工作的时候到野外去散步,衷还学了画画,他画了很多张他跟瑟瑟的生活日常组成画册放在家里,离开须弥的时候没有带上,现在画册大概已经和住处一起消失了吧。

    瑟瑟抬头看着这片星空,“衷,我最近在写小说,你知道的吧?”

    “嗯。”

    “听完阿贝多和尤伊的建议之后,我差不多就有想法了,想着结合我自己的经历试着动笔,本来是想写游记,但是记不清楚我走过的地方具体有哪些景色,最后就变成了养孩子的日常。”瑟瑟托着腮,化身作者,对八重堂的编辑大人阐述自己创作的心路历程。

    她不得不跟着笔触回忆起第一次养荻时的手忙脚乱,想想还有点惭愧,一开始她完全不懂怎么照顾婴儿,幸亏有摩拉克斯大人还有那几位邻居帮忙,荻算是命大,好歹活了下来,不过她那时并不明白到底为什么要养孩子。

    “摩拉克斯大人说荻是我带到世界上来的,所以我要对荻负责,要带着他去认识世界。”瑟瑟的语气带着点怀念与感叹,“说不定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我是和荻一起再一次开始认识这个世界的。”

    和一个牙牙学语的婴儿对话并不是那么容易,哪怕荻再聪明可爱也不例外,成人的说话方式他从来不认,自顾自用谁也不懂的一套语言咿咿呀呀描述他看到的一切,瑟瑟被迫以他的视角来看待所有,从太阳月亮到吃饭喝水,太阳月亮是岩王帝君不辞辛劳挂上去的,吃饭是为了安慰辛苦了一天的身体,喝水就是人自己给自己浇水,不然的话也会干枯。

    而且荻从小活泼好动,特别喜欢乱跑,跟着摩拉克斯大人学武之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三天两头到处乱跑,精力旺盛到连摩拉克斯大人也头疼,甚至还做出过听摩拉克斯大人讲完闻鸡起舞的故事后半夜三更跑到屋顶练嗓子的奇幻举动。

    在终于把荻送进学堂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瑟瑟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郁闷。

    “我小时候也这么活泼吗?”听到哥哥的那不堪回首的童年往事,衷没忍住好奇地问,瑟瑟从记忆里搜寻一番,摇摇头,“你小时候就很安静,不过如果一段时间看不到我的话就会哭。”

    甚至都不是大声啼哭,而是动静很小的抽噎,等到她回来就紧紧攥着她的衣服哭到睡着。

    荻长大的过程中有摩拉克斯大人陪着,而衷只有她一个人抚养,所以虽然已经有了经验,在须弥的生活多少还是有些吃力。

    “不过那些都过去了,我想说的是,因为你们的存在,我重新认识了这个世界。”瑟瑟侧过脑袋,看向衷,“在神里家的经历让我更确信了,有你们,真的很好。”

    她很小的时候便失去了父母,而后一直离群索居,细数下来,这是她第一次真正参与到人类的生活中来,夫人对待她如同母亲般温暖细致,绫人绫华也在努力把她拉进这个家,他们用心在教瑟瑟,在短暂的生命里,家人意味着什么,而爱又意味着什么。

    “时至今日,你们也是在摩拉克斯大人之外,我还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意义吧。”

    如同摩拉克斯大人教导的那般。

    瑟瑟朝衷敞开怀抱,她弯起眼睛在笑,衷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有那么一瞬间,他看到瑟瑟的眼睛变成了清澈旷远如同大海一般的湛蓝色。

    衷投入瑟瑟的怀抱,没能忍住眼泪,“可是瑟瑟,我不想你死。”

    瑟瑟抱住他,唯独这一句话,没有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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