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洗好碗后,出来,来到客厅,林父林母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见到两人出来,立马招呼着他们。

    两人坐到沙发上,林母笑着起身:“我去给你们弄点水果吃。”

    说完,林母就去弄水果了。

    林父双腿敞开,坐姿大大咧咧的,完全没有人民警察端正的样子,他脸上带着笑,慢慢看向陆砚时,问:“小陆,会不会下棋?”

    陆砚时坐姿端正,完全没有平日里的懒散张狂样,如果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出他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双手攥着拳放在双膝上,闻言,看向林父,缓缓问道:“什么棋?”

    林父答:“象棋。”

    陆砚时脸上漫不经心的,淡笑着:“会一点。”

    林父一听陆砚时会,一下提起来了兴致,他大手一摆,声音中气十足:“行,可算有人陪我下下棋了,咱们来一局。”

    林颂之在一旁看着,略有些惊讶,她还不知道陆砚时竟然还会玩象棋,她挑挑眉看向陆砚时,他这人到底还有多少是她不知道的。

    她压下心中的疑惑,凑近了陆砚时,轻声问道:“你能行吗?我爸象棋还挺厉害的。”

    陆砚时慢悠悠看她,语气也慢悠悠的:“不确定,就懂个皮毛。”

    林颂之看他一眼:“……”

    祝你好运。

    林父很快将东西拿了出来,两人面对面而坐,桌上摆着棋盘,林颂之站在陆砚时身侧。

    林父嘿嘿一笑:“小伙子,叔叔下棋很厉害的,到时候输了可别哭。”

    陆砚时闻言也不恼,也并没有嘲笑或是害怕,而是散漫一笑,仿佛毫不在意一般,声音懒洋洋的:“愿领其详。”

    陆砚时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林父挑了挑眉,哼笑一声,抬起手,垂下眼,下了第一步棋。

    陆砚时那边也很快抬手下了第一步棋。

    两人来了几个回合,林颂之站在一旁看着,越看她越茫然,眉头也渐渐锁了起来。

    她不会下象棋,也不懂规则,根本就看不懂他们在干什么。

    那边刚好林母切好水果,端着盘子走出来,林颂之见状立即来到林母身边,不再去看林父和陆砚时的对局。

    林母看了眼那边下象棋的林父和陆砚时,林父眉头微皱,陆砚时深神色如常,脸上挂着懒散的笑容。

    林母收回目光,问向身边的林颂之:“他们干什么呢?”

    林颂之和林母两人懒懒地靠在墙上,林母手中端着盘子,林颂之歪着脑袋,垂了下眼,拿起小叉子,叉起一块切好的西瓜,又抬起眼,望向那边的两人,勾唇笑了声:“下棋呢。”

    林母西瓜块头切得有些大,没有籽,林颂之很满意,慢悠悠将的西瓜送进嘴里,咬了一口,浅红色的汁水立马流了出来,红唇覆上一层水色。

    这个季节的西瓜总是脆甜多汁,再加上是冰镇过的西瓜,更是清甜爽口,汁水在口中爆开,令人回味无穷。

    林颂之挑了挑眉。

    林母也拿了只叉子,叉起一块西瓜,咬了口,同样露出意外之色,随口说道:“还挺甜。”

    随后,目光望向那边,继续说道:“你爸好久没跟人下棋了,估计手痒痒了,逮到小陆这个会下的,肯定得多压榨会儿。”

    林颂之笑了笑,将剩下的西瓜吃下,说道:“就是不知道技术怎么样了。”

    林母也笑说:“技术好了,你爸能多玩两把,要是菜啊,估计你爸当场翻脸。”

    林父这人有个毛病,跟不会下棋的人玩,他能嫌弃死人家,但是吧,林父下棋又很厉害,很少能碰上比他厉害的人,所以这也是林父很久不下棋的原因。

    找陆砚时下棋,估计也就是忽然想起来了,但陆砚时要是不会下的话,林父应该很快就会让他收拾东西回家。

    林颂之想到陆砚时灰扑扑卷铺盖走人的样子,莫名觉得有点好笑。

    毕竟这样狼狈的样子在陆大少爷身上就没发生过。

    林颂之和林母两人都不会下棋,也不想去打扰他们,便靠在一旁吃着水果,随口聊着家常。

    林颂之望着那边神情轻松的陆砚时,少年坐得很是随意,怎么舒服怎么来,丝毫没有因为林父强大严肃的气场而不安畏惧半分,他眼皮要掀不掀地看着棋盘,不慌不忙地抬起手走棋,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林颂之无声地勾了勾唇,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望着陆砚时的目光不免带起一些骄傲。

    看,不愧是她男朋友。

    林颂之将手中的叉子换到另一只手,抬起手又拿了一只叉子,叉起一块看起来最好吃的西瓜,林母感受到她的动作,侧过目光看她。

    林颂之缓缓抬脚迈开步子,离开林母身旁,走向陆砚时,来到他身边,垂着眼睛,看了眼棋盘,又落向陆砚时。

    陆砚时的视线始终在棋盘上,不曾离开分毫,鼻腔忽然钻进一股香气,随后头顶落下一个阴影,陆砚时勾了勾唇。

    不用想他都知道是谁。

    林颂之将叉着西瓜的叉子递给他,声音很轻:“挺甜的,尝尝。”

    陆砚时接过叉子,另一只手随手下了一步棋,他放入嘴中,一口全部吃下,缓缓咀嚼着,咽下后,他抬了抬眼,看向林颂之,声音带笑:“确实挺甜。”

    林颂之笑了笑。

    两人的动作太过于自然,陆砚时甚至连谢谢都没有说,这一细微的地方直接透露出两人的关系不一般,而是那种非常好的关系。

    林父抬眼看向两人,眼睛眯了眯,语气有些不太好:“不知道给我拿一块是不是?”

    林颂之闻言,张了张嘴,没说话。

    她确实给忘了,忘了自己的爹了。

    林母笑着过来,叉起一块喂给林父,打趣道:“你还跟孩子们争什么,多大人了。”

    林父咀嚼着西瓜,表情不太好,看起来不是很甘心的样子,冷哼一声,没有继续说话。

    林颂之在旁边看着,掩饰性地咳了两声,表情有些不太自然,像是心虚。

    陆砚时倒没什么不自然,反而还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像是无奈。

    两人继续下着棋,林颂之和林母则站在两人一旁看着。

    林父刚开始表情还是势在必得有些得意地样子,可渐渐地,他收起了笑容,变得严肃起来,再到后面,他皱起眉头,表情开始浓重,像是遇到了非常棘手的事情。

    林母在一旁发现了林父的变化,她表情先是讶异,而后又是像看到什么有趣的事情的笑,她手拍上林父的肩,轻轻拍了两下。

    陆砚时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轻松,散漫。

    像是对这盘对局早已有了胜负,信手拈来。

    客厅灯光大亮,电视机打开着,播放着当下流行的电视剧,声音响着,在偌大的客厅中回荡,偶尔响起几声林颂之和林母的谈话声。

    陆砚时轻悠悠落下他的最后一步棋,棋落到棋盘上发出轻微细弱的一声响。

    陆砚时薄唇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慢慢抬起眼,漆黑发亮的眼珠看向对面的林父,他扬了扬下巴,声音轻沉:“我赢了,叔叔。”

    林父表情有些凝重,冷着脸,整个人散发着阴沉的气息,他抬起头看向对面张扬的少年,盯着他,眼睛一动不动,有点像是审视的意味。

    林颂之见林父这个态度,心一下就悬了起来,她往陆砚时那边不动声色地靠了靠,想要挡住林父夺人的视线。

    她真的怕林父看陆砚时一个不爽就来揍他。

    林母也察觉了气氛有些不对劲,她赶紧拍了拍林父,希望他别做出什么蠢事。

    而当事人陆砚时却没有动作,目光一眨不眨地回视着林父,眼神坚定锐利。

    房间内只有电视机发出的声音,和众人的呼吸声,气氛一下僵硬了下来。

    林颂之和林母有些焦躁不安地对着眼神。

    林父是个要强的人,同时也有点大男子主义,被一个比他小了这么多才上高中的小屁孩赢了棋,他心中肯定是不乐意的,不甘心。

    就在林颂之和林母望着彼此想着该怎么解决这个尴尬的氛围时,林父突然有了动作。

    他忽然笑了出来,笑声硬朗不拘,有些豪放,低沉的表情也随之松懈下来,变为轻松。

    他笑着,如苍鹰般的眼睛紧紧盯着陆砚时,林父的眼睛因为年龄大阅历丰富而老成,没了年轻时的光彩,但却依旧锋刃。

    林父的目光带了毫不掩饰的赞赏和欣赏,也像是被他提起了兴趣似的,眼尾笑出了几道浅浅的褶子,语气也是不加怀疑的称赞:“小伙子挺不错,能赢我的人屈指可数,没想到今天我这一个中年人被你这么一个混球小子给赢了,还真是头一见。”

    林颂之和林母见林父这种态度,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也随之落地,轻飘飘的,怪让人惊吓的。

    陆砚时闻言也只是笑笑,并没有骄傲自夸,他语气松散轻缓:“没,只是侥幸而已,下一盘就不一定了。”

    林父见他不骄不躁的样子,心里更是欣赏,他开玩笑道:“小伙子还挺谦虚,有没有兴趣毕业考警校啊,来为国家效力。”

    陆砚时随意笑了下,声音淡淡的:“可以考虑。”

    林父又是爽朗一笑:“我们警局最缺的就是你这种心理素质强,不骄不躁,不卑不亢,性情冷静做事沉稳的人了,我觉得你挺适合当警察。”

    陆砚时从来都是直视他的目光,林父知道自己看人的时候多少带点压迫感,尤其像十七八的小孩,很容易产生惧怕感,从来不敢与他对视。

    陆砚时的眼神从来都是波澜不惊,冷静沉稳,也没有见长辈的紧张,他坦坦荡荡的,不知何为畏惧。

    林父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孩子,对他很是满意,如果以后不论是哪个部门警察,有了他的加入,那绝对是一个天大的好事。

    警察这个行业很需要这样的人才。

    “好,我会考虑的。”

    林父:“嗯,慢慢考虑,不急,离高考还有两年呢。”

    陆砚时看了眼墙上的挂表,时间不早了,他慢慢起身,看向林父林母,淡笑着:“叔叔阿姨,时间不早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林父见他要走,急忙拉住他,挽留他:“别啊,小陆,再陪叔叔下两盘,好不容易遇上个能赢我的人。”

    林颂之拉着陆砚时往门口走,一边走一边说:“下什么下,这都几点了,我们小陆也该回家休息了好吗,哪天有时间再下。”

    林颂之赶紧拉着陆砚时走了。

    “咔哒”一声响,林家的大门被关上,将林父的挽留话语隔绝开来。

    两人回到陆家,一进门,林颂之将客厅的灯打开,原本漆黑寂静的房子骤然亮起,两人坐到沙发上,二喵和二狗摇着尾巴来到两人身边,脑袋蹭着腿。

    陆砚时随手将猫抱了起来,林颂之也逗着二狗,陆砚时声音缓缓:“叔叔阿姨都很热情,人也很好。”

    林颂之笑了下:“都跟你说了,我爸妈很好相处的,他们都是个热情的人。”

    陆砚时回想了一下刚刚在林家发生的种种,没忍住轻笑了声,是那种发自内心满足的笑容,眼睛都漾起了温度。

    在林家的这一遭,体验蛮不错的。

    原本这一天的糟心事儿也全都忘记了,转而代之的是充满温馨和被爱包裹的气息填满。

    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了,夜晚黑漆漆的,夜空中铺着微亮的星星,空气静悄悄的,偶尔树叶被风吹过,发出细弱的声响。

    最近的天气回暖,渐渐响起蝉鸣声,一下又一下。

    屋内安静着,落针可闻,陆砚时和林颂之两人瘫坐在沙发上,鼻腔中全是彼此的气息,交缠揉杂,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独特的气味。

    这气味让林颂之昏昏欲睡,再加上刚吃饱饭,困意便立马席卷了上来,和陆砚时待在一起实在是太舒服了,即便就这样坐着,不说话,也依旧喜欢。

    陆砚时则没什么困意,他垂着脑袋,后颈皮肤薄薄的一层,颈椎骨凸起,碎发垂落,遮住了眼睛,看不出情绪,冒着青筋的白皙修长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二喵。

    半晌,他抬起头,看向阳台,透过晶莹剔透的玻璃望着窗外,犹如幕布般的黑夜,神秘而又空洞。

    陆砚时缓缓吐出一口气,声音轻而淡,又带着些许说不明的沙哑:“林颂之。”

    被突然叫到名字,林颂之条件反射性地猛的睁开眼,一个激灵,下意识喊道:“到!”

    眼睛逐渐变得清亮,她这才看清了周围,是她熟悉的环境,气味也是她最喜欢最熟悉的,她松了一口气,耳边忽然震起一声轻笑,低低沉沉的,很有磁性。

    林颂之转过头,看到了陆砚时,他靠进沙发里,坐姿松散,脸上挂着很轻的笑容,眼睛正看着她,透着淡淡的笑意。

    很明显,声音是他发出来的,而发笑的原因就是她刚刚所做的蠢事。

    林颂之已经做好了被他嘲笑的准备,她也想好了该怎样怼他。

    陆砚时缓缓侧过了头,手肘抵在沙发扶手上,撑着下巴,表情像是无奈又像是闲来无趣,总之有些复杂。

    林颂之只听他叹了一口气,很轻,微不可察。

    “林颂之。”

    他声音轻而低沉,又有些说不出的忧郁。

    林颂之怔愣了一瞬,他竟然没有在她意料中的那样嘲讽她,林颂之不禁感觉有些奇怪。

    陆砚时很少有忧郁的这种情绪气息在,每次他都是随意慵懒的样子,以至于总是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林颂之也是。

    现下,她确实有点懵。

    但她还是应声:“嗯。”

    也许是感受到陆砚时情绪的不对劲,她声音很轻很轻,像轻飘飘的羽毛一般落入陆砚时耳中。

    陆砚时眼睫轻微动了动。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撸着二喵,眼睛却看着窗外,今天的月亮又圆又亮,让人忍不住沉沦迷惑,想要一直感受这样的美好。

    “我好像从来没有跟你说过我家。”

    林颂之睁大了眼睛,看向陆砚时的眼睛透着惊讶,她没有想到陆砚时会主动提起自己家里的事情。

    她心里有了大概,轻缓缓问道:“是因为家里的事情,所以心情不好,是吗?”

    陆砚时顿了一下,而后才很轻很轻地“嗯”了一声。

    林颂之抿了抿唇,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劝说。

    陆砚时却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他自顾自继续说着:“今天是清明节。”

    林颂之瞭起眼皮看他。

    “也是我妈的忌日。”

    林颂之怔愣了一下,呼吸都放轻了许多,怪不得她之前来他家的时候闻到满屋浓烈呛人烟味,她知道陆砚时抽烟,但却从没这么凶过,现下,她终于知道了原因。

    陆砚时垂下眼睫,看着乖巧趴在他腿上的二喵,情绪捉摸不透。

    “跟你说的有事,是陆平叫我回老宅。”陆砚时唇角扬起一个弧度,是自嘲,有点讽刺:“我妈的忌日,他从来没有去看过我妈,呵,今天也是,总是找一套蹩脚的说辞来掩盖自己的无情。”

    陆平……

    林颂之在脑子里揉碎着这个名字,很耳熟,她总觉得在哪里听过,但又想不起来。

    林颂之脚边的二狗似是感觉到了主人不平稳的情绪,它有些急躁不安,四肢不停乱动踩着地,纯净漆黑的眼睛紧紧盯着陆砚时,嘴里发出有些可怜的呜咽声。

    陆砚时的注意力被它吸引过去,视线也落到了那团花白毛绒上,触及到它黝黑的眼珠,他垂着眼睛,顿了下。

    “哦,忘了说,二狗还是陆平买的。”

    林颂之的目光也看向二狗。

    “小时候,我妈死的早,家里没人,陆平回来的次数也屈指可数,但他每次回来我都一直缠着他不放,后来他被我吵烦了,索性就买了只狗给我,我给他起名叫二狗。”

    陆砚时伸出手摸了摸二狗的脑袋,它的耳朵被手掌压得下压,二狗蹭了蹭陆砚时的掌心。

    “那时候二狗还是小小的一团,刚送过来的时候,它还有些怕生,乖巧得很,胆子也小,后来让我训得野了点,才养成现在这副样子。”陆砚时叹了一声,似是感慨又像是怀念:“一转眼,都这么大一只了。”

    林颂之静静听他说着,很专业地做着一个到位的倾听者。

    但没有人知道,她现在心里有些难受,呼吸道像是被一块软绵绵的云朵堵住了一样,不上不下,喘不上气。

    “其实我对我妈的印象不是特别深刻,她在我两三岁的时候就去世了,我那时候还什么都不懂,想要去找她,但她总是把我拒之门外,还冷眼相对,要说心理打击那肯定是有的,那时候挺不理解的,不理解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生我下来但却不养我。”

    “但后来我才知道,她是得了产后抑郁。”

    “陆平和我妈是商业联姻,陆平那时候还是一个事业刚刚起步而且白手起家的一个穷小子,我妈则是名门世家的千金小姐,我妈就是看上了他的脸,陆平对她也很好,然后她就陷进去一发不可收拾,说什么也要嫁给陆平,外祖父爱女心切,家里也有背景,就让陆平娶了我妈。”

    “婚后,我妈的家里处处帮着陆平的事业,陆平的事业蒸蒸日上,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因为阻碍都被外祖父填平了,陆氏也越做越大,但陆平却丝毫没有感恩之心,他通过我妈盗取了外祖父公司机密,背后耍阴招,有一个大项目的竞标,本来外祖父势在必得,但却被陆平得知了底标,于是这个项目被陆平抢了去,外祖父公司亏损严重,股票直线下跌,陆平却股票暴涨,势头一夜超过外祖父公司。”

    “陆平也借机竭力打压外祖父,使外祖父的公司一直亏损,最后濒临倒闭。”

    “这个时候,陆平出现了,他将外祖父的公司收购,改名为陆氏,外祖父家里只有我妈和我舅舅两个孩子,外祖父被气病了,外祖母死的早,舅舅也一蹶不振,我妈更是后悔恨自己。”

    “一年之内,外祖父便去世了,舅舅进入了陆氏工作,职位不高,工资一般,他可是从前大名鼎鼎的公司里面的总裁,却沦为一个小职员,但他却无能为力,陆平想和我妈离婚,但却发现我妈怀孕了,便没有离成,怀孕期间,她发现陆平出轨,但那个时候已经怀孕七个月了,不能打掉,她很绝望,生下我后,她想过轻生,但陆平不肯,因为会坏了他的名声。”

    “陆平为了防止她轻生,整天把她关在屋子里,找人看守着,在没有自由的日子里,她每天都活在懊悔里,恨自己,恨陆平,也恨我,以泪洗面,不吃不喝,很快,便查出了抑郁症,重度的,很危险,陆平看得更紧了。”

    “她身体越来越不好,患上了癌症,晚期,很快就离开了我。”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她死前的样子,身子娇小,很瘦,可以看到骨头,面色蜡黄暗沉,带着浓重挥不散的病态,气息微弱,如濒死的蝴蝶扇动的翅膀,仿佛下一秒就会没了呼吸一般。

    她穿着病号服,病号服尺码很小,但在她身上仍然宽大地像是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服一样,她身上插着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管子,错落交织,而她躺在病床上,各种仪器设备的中间,显得她格外弱小。

    她的面容即使憔悴苍白,瘦得没有肉,仍然能看出姣好美丽的五官,和健康时的风光无限,她漂亮的眼睛变得有些灰白浑浊,没有光彩,静静看着窗外。

    那时正值盛春,阳光明媚灿烂,柳树发芽,一阵细柔的暖风吹过,柳树轻飘飘荡漾,鸟儿轻鸣啼叫,河水潺潺流淌,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有只纯白色翅膀的蝴蝶轻轻扇动着翅膀,来到窗前,停在护栏上,美好而又恬静。

    但她的目光,却如同看死态的东西一般,死气沉沉,眼中绝望而又脆弱,空洞无力。

    明明是夕阳无限好的光景,她却像是感受不到一般,眼中,周遭,全是无尽的黑暗痛苦。

    那天的凌晨两点零四分,心脏跳动停止,没有了呼吸,宣告死亡。

    她死的时候,陆砚时一滴眼泪都没有掉,不少人都说他无情冷酷。

    他想,也许死亡是她的一种解脱。

    所以,他为她高兴。

    即使她从来没有负过一个母亲该负的责任,但他从来不怪她。

    不是她的错,她只是病了,对病人,需要包容。

    一切的源头,都是陆平。

    都是他的错,凭什么要别人来承担。

    陆砚时呼出一口气,眼睛渐渐变得暗沉,像是无底的黑洞。

    “我其实并不是很难过,我跟我妈没什么感情,我每年都去看她,至少,让她知道,世界上还有人是记得她的。”

    林颂之听他说完,终于想起来了陆平是谁,报纸电视上经常出现的一个人,很年轻的著名企业家,赫赫有名,上层圈子才会接触到的人物,但她从来没想过,竟然是陆砚时的父亲。

    她知道陆砚时家是大户人家,但没想到竟然这么厉害,更没有想到电视新闻上儒雅风光的陆平私下竟是这样的人。

    不折不扣的,人渣。

    林颂之气愤又难受,但她无能为力,事已至此,她也不能在说什么。

    陆砚时低沉沙哑的声音在空气中缓缓响起:“我家……”

    “很烂吧。”

    林颂之身体猛地一顿,慢慢抬起头,看向陆砚时。

    少年没骨头似的窝在沙发里,右手搭在扶手上,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了打火机,一下一下地按着,看似无聊,但林颂之知道他烟瘾犯了,陆砚时微微偏着头,头靠着沙发靠背,眼睛没什么情绪,唇角勾着弧度,看着她。

    不痛不痒,平静无澜。

    但越是平静,她心里越是难受。

    她宁愿他肆意发泄一通,也不愿意他这样。

    林颂之干净清澈的眼睛看着陆砚时,缓缓启齿,声音轻甜:“确实挺烂的。”

    陆砚时唇角的弧度一僵,随后弧度更大了,自嘲地笑了一声,头回正,眼睛不再看林颂之,垂了垂眼睫,手指也停下了动作,不再按着打火机。

    样子看起来有些颓废。

    “陆砚时,抬起头。”

    少女的声音还带着些稚气,轻而明亮,但却掷地有声。

    陆砚时抬起了头,看向林颂之,却猛地一顿。

    少女的眼神澄澈而又坚定,浅棕色的眼珠发着亮光,一顿不顿。

    “陆砚时,你家是挺烂的,但你还有我。”

    陆砚时身子又是一僵,瞳孔骤缩,表情有些怔愣,显得有些呆。

    “我家不烂,我家的环境还挺不错的,你有我,就等同于有了我的所有,我把我的爸爸妈妈分享给你,我所有的喜欢,都给你,同样,你也要把你的所有,都给我。”

    林颂之歪着脑袋,笑意盈盈地望着有些呆滞的陆砚时。

    “入股不亏。”

    “所以,入股吗?”

    陆砚时没什么情绪,淡漠的眼睛逐渐染上温度,就好似冰霜融化,变成水流,潺潺流动,他喉结滚动了下,声音低沉好听:

    “入股。”

    林颂之笑了一声,伸出手,做成拉钩的手势。

    陆砚时望着那白皙细腻的手指,睫毛颤了一下,也抬起手,与她拉钩。

    两人的大拇指相碰,林颂之轻轻说道:

    “交易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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