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晚意

    陆清鹊是被浓烈的烟雾呛醒的,睁开眼睛入目的便是一团团黑色的烟雾笼罩在床榻上方。

    她掀开被子,弯腰起身。

    一股浓重的黑烟呛入她的鼻腔中,她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陆清鹊几乎是贴紧地面慢慢爬出去的,火焰燃烧起来噼啪的响声使她心都震颤,为了自救,她从床头摸过来水壶,浇湿了一片衣角,捂住口鼻,这样暂且能延缓一会儿。

    隐约听到门外有急匆匆的脚步声来回跑动,陈旧的木板被用力踩踏,已经无法支撑太多力量,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过了一会儿,有人在外面大声喊,“有人吗?走水啦,快救火!”

    黑暗中陆清鹊辨不清楚方向,头不小心碰到了床角,痛得她眼泪都流了出来。

    摸索着拐了个弯,她朝另一个方向爬去,也顾不得是不是门口方向。

    那人在拍她的门,边拍边喊,“开门呐!”

    陆清鹊奋力爬向门口,还没等到手够到门栓,烟雾瞬间变得更加凶猛,吞没了整个房间,她看不清楚门把手,更别说打开门了。

    沾湿水的衣角此时也快干透,陆清鹊呼吸愈加费力,她抬起手,刚触碰到门,就被灼热烫得缩了回去。

    热浪席卷而来,像波涛一般将她吞噬。这刹那间,她彻底昏迷过去。

    门外。

    “里面有人吗?”有人问。

    陆清鹊声如蚊讷,哼哼了一声。

    那人用力推了推门,并没有推开。

    随即,轰隆一声,震天动地般的响声,有人冲进来,发现了躺在地上的陆清鹊,抱起了她,“回医馆。”

    *

    陆清鹊睁开眼,头疼欲裂。

    有人凑上前,“你还好吗?”

    眼前是位身着鹅黄衣衫的少女,扎着两个发髻,明媚娇憨,惹人喜欢。

    陆清鹊开口询问:“我这是在哪里?”

    少女歪着头,“你不记得了吗?客栈失了火,我同哥哥救了你出来。”

    “谢谢你们,”陆清鹊挣扎起身,“我睡了多久?”

    “大概有两日了,你先不要起来,歇息一会儿吧,我去喊哥哥过来。”

    陆清鹊刚醒来,头脑还不甚清醒。只听到她说两日……

    她竟昏睡了这么久。

    一位身着白色衣袍的年轻男子走进房间,“你可醒了?身体是否还有不适?”

    “已经好多了,多谢大夫搭救,”陆清鹊颔首。

    男子轻笑一声,“你怎知我是大夫?”

    陆清鹊笑笑,“实不相瞒,昏迷之前我还有一丝清醒,隐约听到有人说是回医馆,相必就是阁下了。”

    男子不置可否,只笑笑,端起茶壶为自己倒了两杯水,其中一杯递给她。

    “谢谢,”陆清鹊慢慢啜饮。

    “你因何而来?”

    “我有一位朋友被关进牢狱,我来探望他。”

    “你住的客栈年久失修,早就破败不堪。天干物燥,不小心引着了火,这才险些酿成大祸。”

    “客栈中的其他人现在如何?”

    男子摇摇头,“并无其他人,客栈里只你一人住店。”

    “只有我自己?”陆清鹊瞪大了眼,“可是,为何夜晚我听到有很多脚步声?”

    男子愣怔一下,继而说道,“我和妹妹赶过去时,确实只有你一人在里面,除此之外,并没见到其他人。”

    陆清鹊突然想到了什么,询问道,“客栈老板是位老媪吗?”

    男子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不是,是一位中年男子,不过,你说的老媪,应当是他母亲。听说他母亲早年受到过刺激,神智不清,常常做些怪异的事。”

    “……可是我入住时,明明见到的就是他母亲。”

    男子斟酌道,“客栈老板说过这几天不招待客人,要将客栈修缮一番。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他母亲应该是半夜未入睡,接待了你。只是你说听到很多脚步声,那又是什么人?”

    “或许,那些人也是他母亲招待的?不对,如果是他的母亲,他不会没发现任何迹象。这恰恰说明,那些人是老板自己招待的。”陆清鹊推测道。

    男子欣赏地看了她一眼,“不错,我也考虑过这些。”

    “只是,他为什么这么做?而且?半夜起的火,又到底是什么原因?”

    陆清鹊疑惑道。

    男子摇摇头,“暂且不知,不过,老板的母亲,就是你说的那个老媪,被火烧死了。”

    陆清鹊满脸震惊,缓了一会儿,她问道,“客栈老板呢?”

    “火灾之后,他埋葬了他母亲就离开了,再没见到他。”

    男子想了想,又补充道,“这位客栈老板似乎不怎么简单,我总觉得,他只是利用客栈作为幌子,背地里做些什么。”

    陆清鹊没什么表示,毕竟也不是在自己熟识的地方,不了解,也无从谈论。

    少女进了屋子,“你们在聊什么?”

    男子没回答,只说道,“你去了哪里?”

    少女冲他举起手里的药材,“不是你让我去采购药材的吗?”

    “放下吧,等一会我去煎药,”他转头对陆清鹊说,“你身体亏虚,又精力不济,需要补一补。”

    “我感觉好多了,就不劳烦您了……”

    男子幽幽道,“你这话说得太晚了些,从那晚救出你,照顾你到现在已经两日多,我想劳烦得已经够多了,多煎一副药也不在话下。”

    陆清鹊“……那麻烦了。”

    少女问她,“还没问你的名字呢!”

    陆清鹊道,“我叫陆清鹊,清水的清,喜鹊的鹊。你们两人的名字呢?”

    “我叫梁晚情,我哥哥叫梁晚意。”

    “真是好名字,晚情晚意,情意深重,永不怕晚。”

    梁晚意揉了揉额头,“我们的名字倒也没什么特别含义,只不过我们爹娘生我们时年龄很大了,晚来得子,晚来的情意。”

    陆清鹊:“这样啊……”

    梁晚情拉住陆清鹊的手,“清鹊,你算是我们第一位久住的病人了。”

    陆清鹊:“这是……什么意思?”

    梁晚意笑着解释道,“就是字面意思,我们没留病人住下过,你是第一位。”

    陆清鹊:“我很荣幸成为第一位,对了……你说我睡了几日?”

    “两日,怎么了?”梁晚情回道。

    “两日了?”陆清鹊腾地一下坐了起来,“这么久?”

    “严格来说你是半睡半昏迷,估计是长时间精神紧张,得不到很好的休息所致。”

    梁晚意解释道。

    “我得去找他……两天了,”陆清鹊下了床,一阵眩晕袭来,她扶住了床柱,稳了稳。

    “你不必急于一时,你身体亏空太多,还是静养一下为好。”梁晚意道。

    “没关系,我能行。家里还有要紧事,我得先回去。”陆清鹊急着弯腰穿鞋,并未注意到梁晚意的神情有变。

    他语气稍有不客气,“清鹊姑娘,我想现在应该没什么人比你自己身体重要吧?”

    陆清鹊顿了顿,“你说的是,那现在能否劳烦梁大夫给我煎一下药?”

    梁晚意笑了一下,“好,稍等。”

    陆清鹊喝了药,又提着两幅未煎的药出了医馆。

    站在门口,抬头望向牌匾,“情意医馆”四个大字熠熠生辉。

    陆清鹊禁不住笑笑,真是不假,有情有意。

    *

    陆清鹊先去了牢狱打听了下,顾景渊果真已经离开了,她心下一阵轻松,多日里压在心头的石头终于放下了,脚步也更轻松。

    她沿着来时的路慢慢往回走,此时的心情已经不同于来时,她注意到街道两边均是售卖商品的小摊小贩,卖力地大声吆喝着,为了生活不遗余力。

    走了大半段路,陆清鹊停下,歇歇脚。天光正好,暖意融融,阳光透过树叶枝丫间的缝隙洒落,投在地上细碎的影子。

    她坐在一棵粗壮的树桩上,享受着此时的美景,惬意十足。

    离家越近,陆清鹊越是感到欢欣,虽然路途漫漫,她早就走累了,但想到家中还有人等他,心里又充满期盼。

    *

    推开大门,院落里正有一人背对她而坐,脊背挺直,姿态优雅淡然,水绿色长袍自然垂下,墨色长发也垂落腰际。

    陆清鹊惊喜道:“景渊?”

    顾景渊站起来,衣袍飘然而下,他看向她,眼神中有一瞬间的惊喜,但很快便换成了担忧和疑惑。

    “你回来了,”他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自你离开牢狱到现在已有三日,你去了哪里?”

    陆清鹊本想同他分享这几天的经过,奈何见他一副冷淡面容,再加之质疑的语气,她也便冷淡回答,“没什么,只是遇到一点事,在医馆呆了两日。”

    “医馆?你身体哪里可有不适?”顾景渊语气变得关切了些。

    “我遇到了一场大火,差点没能逃出来。是一位医馆大夫救我出来,我昏睡了两日,刚醒来便赶回了家。”

    陆清鹊说了这样一大段话,语气仍旧不见得温和,最多也只是平静地叙述了过程。

    可是谁知道,她真的害怕自己真的会死在那场大火中,永远出不来?也永远无法实现父亲的遗愿?

    陆清鹊抽了抽鼻子,“景渊公子不知晓我的经历,对此感到疑惑是应当的。只是不知你却为何如此冷淡,倒像是我做错了什么一般。”

    她向来委屈不示人,最多睡一觉就好了。可不知怎么的,面对顾景渊的不相信,她心里扑天倒地的委屈极难抑制,冲破牢笼,奔涌而出。

    顾景渊明显愣了愣,他认真道,“清鹊,对不住。是我误会你了,我只当是你……”

    “只当是我又不听你的话,跑去做什么事了是吗?”陆清鹊接了他的话,继续道,“顾景渊,我有自己的思想,必然也有自己的打算,缘何一定要听从于你?我自然知道你是担忧我,是为我好,可我又如何不是担忧你,为你好?更何况,你并不知真实情形,便如此想我,真是……叫我无话可说。”

    说到最后一句时,陆清鹊声音已经低了下去,她扭头不再看他,只说了一句,“我去接小牧回来。”

    独留下顾景渊一人默默看着她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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