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囊

    顾景渊和云牧手里各自捧着一大把草叶,陆清鹊见状,不禁疑惑道,“你们去了哪里?怎么采回来这么多草叶?”

    她一边说着,一边推开门,“我担心你们回来打不开门,特意没锁门。”

    待两人间将怀里的草放到院子里,陆清鹊这才发觉,这些好像都是草药之类的,从前见到爹娘采摘过这样的药草,只不过她不甚在意,根本也不知叫什么名字。

    云牧率先开了口,“姐姐,今早哥哥带我去后山采摘草药,他说这些晒干了可以装在布袋里,可以安神助眠。”

    陆清鹊一怔,抬眸看向顾景渊,后者回视过来,眼神清亮洒脱,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顾景渊补充道,“自从那天起,你晚上常常睡不好,还做噩梦,用这些个草药,可以睡个好觉了。”

    陆清鹊皱了皱眉,“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明明也没发出什么声响啊?

    “……清鹊,你是不是觉得你眼下两个黑眼圈,你看不到,别人也看不见?”

    顾景渊好笑地看着陆清鹊,眼睛里满是笑意,语气既是打趣,又有关心。

    “……这样啊?”陆清鹊天天睡不好觉,黑眼圈日益加深,自己又懒得照镜子,竟然不知道黑眼圈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

    “你们在说什么呀?哥哥,你说哪天啊?”

    云牧仰着小脑袋,好奇地问。

    顾景渊陆清鹊默契地对视一眼。

    “就是姐姐摔倒的那天”,陆清鹊对他说。

    被秦赖子欺负那件事,他们并没有告诉过云牧,只是简单编造了理由,说是摔下了山坡。

    “可是,为什么睡不着觉?”

    这小家伙,问问题总是不依不饶的。

    陆清鹊叹口气,她蹲下身子,温和地看着云牧,“为什么呢?因为姐姐……晚上总是会饿。”

    “饿?姐姐你晚上也饿吗?我们一样的,这样以后就可以一起出来吃东西了。”

    “……好,一起吃东西。”陆清鹊拍拍手,“好了,现在我们一起处理这些草药吧。”

    三人哼哧哼哧把药草清洗干净,又摊开来晾晒,小小的院子被这些有些芬香的药草沾满,也让他们有了不少成就感。

    已近晚春,天气日渐和暖,阳光正盛,正是好时光。

    接下来几天,就是顾景渊的事了。药草全部被晒干以后,他细心地挑拣出来可以用的叶子,用小毛刷小心地刷去浮尘,然后按照每份草药的比例装进布袋里,并贴心地放进去不少晒干的花朵。

    桌子上排开一列香包,陆清鹊拿起其中一个深深闻了一下,药草香和花香交织,萦绕在鼻尖,又慢慢散开来,衣服都被染上芬香的味道。

    她惊喜道,“景渊公子原来还会制作香包,味道竟还这么好闻。”

    她不由得又深深闻了一下。

    对面的顾景渊云淡风轻,“嗯,从前常常佩戴香囊,渐渐地对它感兴趣起来,特地请教了制香师,从他那里寻得的配比法子。”

    “原来制香也大有学问,上百种药草和花有着不同配比,不同功效,都能对此熟识,真是佩服。”

    陆清鹊感慨一句。

    “哦?那你是佩服制香师,还是佩服我呢?”

    顾景渊抬眸,似笑非笑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这个,当然是都佩服了。制香师是师傅,你又是从他那里得来的学识,都值得佩服。并且,你辛苦制香囊,我也十分感激你。”

    “感激……”顾景渊嘴里重复着这两个字,忽然道,“清鹊,你我既是朋友,以后无需道谢,举手之劳而已,岂不是应当的吗?”

    *

    大概是香囊起了作用,陆清鹊将它挂在床角,竟是一夜无梦,安安稳稳睡了个好觉。

    第二日神清气爽地醒来,倍感舒适。

    她拿着香囊翻来覆去研究,自言自语道,“也真是神奇,只一个小小香包,还有这样大的功效。”

    春末时节,后山各种野菜也即将长到最后一茬,若是不去采摘,就是白白浪费了。

    一连多日,陆清鹊都没怎么出门,今日恰逢天气好,正是采摘野菜的好时光。

    挎上篮子,她哼着小曲便去了。

    云牧担心得很,总吵着要跟着去,说是照顾她,不要让她再摔下去。

    陆清鹊想了想,还是没让他跟着。山上杂草纵横,沙砾遍地,她怕好动的云牧被磕碰到,还是待在家里最好。

    顾景渊倒是很放心,临出门前,他也只叮嘱她注意安全,不要摔倒。

    后山早就聚满了人,大多都是来采摘野菜的。陆清鹊低头弯腰,慢慢寻觅着生长在野草中间的野山菜,这很考验她的耐心和眼力,找了很久,不过才找到一小把,在篮子里堆了小小一簇。

    经过一小群人时,耳尖的她听到有人在说秦赖子,她停住了脚步,稍微靠近了声音的来源。

    “听说了吗?秦赖子死了。”

    “死了?真是死得好啊,简直大快人心。他作恶多端,也是该死。”

    “不过,听说他死状极惨,手脚还有脖子全部被折断,当胸还被捅了一刀。”

    陆清鹊心下一凛,手脚被折断?她忽然想起那日,顾景渊毫不留情折断秦赖子手腕的样子,不禁打了个寒战。

    她摇摇头,自己想到哪里去了?

    陆清鹊心不在焉地采摘野菜,脑子里想的却是顾景渊。

    她并不是怀疑他什么,只是担心倘若官府查起这个案子,势必会问及自己,连带顾景渊。

    她生怕会连累他,要知道,官府为了迅速结案,有时甚至事情未清查彻底就草草定下嫌疑犯。要是秦赖子家人不讲理,冤屈顾景渊,那真是无处辩驳。

    “清鹊!你在采什么?怎么把野草都放进篮子里了?”一道清脆的女声从她背后传来,江上月跟上来,亲昵地挽住陆清鹊的胳膊。

    陆清鹊低头一看,可不就是嘛,自己心神不定,连篮子里是什么都没发现。

    她伸手将野草挑拣出来扔掉,对着江上月说道,“你也来了?我们很久没见了。”

    “可不是嘛,”身着粉色衣裙的少女面容娇俏,她假装嗔怪道,“我天天在家,也不见你来找我。今日母亲应允我出门,我这才见到你,要不还得好几个月。”

    “这些时日忙碌了些,还没顾得上去找你。今日也是恰好,能遇见你。”

    “你篮子里的野菜怎么才这么少?”少女伸手,从自己篮子里抓出一大把野菜,塞进陆清鹊篮子里,“这样就好了,反正我摘了很多,吃也吃不完。”

    分别时,江上月依依不舍,“这次分别,又不知什么时候能出门见你,你可要常来找我啊。”

    “当然,我会常常去找你的。”陆清鹊连连保证,这是她少年时就一起玩耍的伙伴,感情之深不言而喻。

    *

    陆清鹊心事重重的样子,顾景渊自然看在眼里。

    饭后,云牧早早回了房间,两人对坐无言。

    “我今日在山上时,听人说秦赖子被人杀死了。”

    “哦?”

    “死状惨烈,手脚都断了……”

    “嗯。”

    “你知道?”

    陆清鹊反问他,有些不可置信。

    顾景渊没说话,直直看着她,清润的黑色眸子像漩涡一样,透着深不可测。

    陆清鹊:“你是说……你不会……”

    “清鹊,我想问你。倘若我被官府追查定罪,说我是杀害秦赖子的凶手,你会怎么办?”

    “怎么可能?你绝不会……”

    “清鹊,回答我。”顾景渊语气不容置喙,直截了当地打断她。

    这次,她没有犹豫。

    “我会站在你身边,我会帮助你……你搭救我两次,第二次如果不是你,现在的我早就被埋在土堆里了。”

    顾景渊笑了,像是释怀又像是确定了某种东西,陆清鹊看不懂。

    “那现在我告诉你,秦赖子的确死于我手,你会怎么办?”

    陆清鹊闻言,眼神里清清楚楚写着震惊,可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她垂头,只两秒钟。

    “我还是同样的回答”,她笃定道,“不会改变。”

    *

    天气阴沉沉的,风卷起地上沙土树叶打着旋儿,看样子像是要下雨。

    陆清鹊关紧了门窗,屋内暖和了几分。

    顾景渊斜倚靠着椅子,手指夹着书,正专注地看。

    陆清鹊托着腮,盯着窗外的天空,思绪飘远了。

    官府现在已开始追查杀害秦赖子凶手,抓回了几个嫌疑人,正审判他们。追查到他们身上也是迟早的事,现在他们最主要的事是提供什么证词可以脱罪,她思来想去总也想不好,可当事人却跟无事人一般悠然自在。

    这秦赖子素来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又仗着自己父母有些权势,依靠知县狐假虎威,镇上人早就对他深恶痛疾。

    倘若有人行侠仗义,那他们定然是求之不得的。只是官府追罪到顾景渊身上,以秦赖子爹娘素来的作为,定然不会放过他,那也是陆清鹊万分不愿见到的,更何况,他搭救了她,算作是救命之恩,她也要尽全力保住他。

    那日如果不是顾景渊,她要么会被毁了清誉,要么……死路一条。

    她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也绝非黑白不分,秦赖子死有余辜,既然死了,那也就没必要拉上顾景渊。

    陆清鹊再次悄悄看了一眼顾景渊,他保持原先动作,纹丝不动端坐看书。

    “你三番五次看我,是做什么?难不成我脸上有字?”

    陆清鹊挣扎了一下,还是道,“官府开始追查凶手了……我在想,我们怎么想证词,洗脱罪名?”

    “证词?”顾景渊放下书籍,斜着头看了她一眼,“何必苦想?照实说就可以。”

    “照实说?那,那不行的,你会被判刑的。”陆清鹊一听,着了急,心想这顾景渊是不是糊涂了,竟然这样说。

    “清鹊,你这么着急做什么?是担心我吗?”顾景渊笑了一笑,“我只说他死于我手,并没有说过是我杀掉的他。”

    “你……没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必多想了,我自有分寸。”顾景渊简短地撂下这句话,便不再言语了,空留下陆清鹊百思不得其解。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