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现在,我依然觉得在陋居度过的那个暑假是我这么多年过的最棒的暑假。

    韦斯莱一家真的是二十八纯血家族里面最让人感到温暖的了,这种温暖从我一走下霍格沃茨特快时就在空气里舞蹈,我整个人飘飘然的,就好像被装在了幸福的泡泡里。

    我装的沉甸甸的行李箱被热情的韦斯莱先生接过,我只需要拎着我的小猫头鹰就好了,在我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表示感谢时,韦斯莱夫人就给了我个带着烤吐司香气的拥抱。

    “嘿,亲爱的克丽丝,谢谢你宝贝,你救了金妮,你真的是我见过最可爱的斯莱特林!”我在她的怀抱里听见她兴奋的声音,似乎带着点哭腔。

    “这是我应该做的,韦斯莱夫人,金妮也是我见过最可爱的格兰芬多了!”

    “嘿,妈妈,你别忘了谁是你的亲儿子,”我听见罗恩在我身边说道,“我也为救金妮贡献了很大的力量。”

    “可我们可怜的克丽丝还因此被石化了,哦,宝贝,你太瘦了,这个暑假一定要让你胖起来,相信我,你会爱上我做的香芋派的。”

    哦,说句题外话,如果您看到这里的话,韦斯莱夫人,我现在极其想念您做的香芋派,下次我和弗莱迪去拜访的时候可以再来一个吗,我可以帮忙做的,虽然学了很多次,但我总学不来那味道的精髓。

    整个国王车站都洋溢着家人重逢的喜悦,如果是一年前的我,我会极度排斥这种氛围,我只会快步地从这些拥抱着,说笑着的团聚场景中离开,我宁可一下车就投入伦敦阴沉的空气中。

    但今天,我跟在热热闹闹的韦斯莱一家人身边,乔治和弗雷德像是一对配合极其巧妙的搭档,一唱一和说着笑话,罗恩偶尔插一句嘴,逗得我和金妮笑的根本停不下来,韦斯莱先生拎着我的箱子,偶尔问一问我这些年在麻瓜世界的生活,韦斯莱夫人一直牵着我的手,就害怕我会走丢一样。

    我看着那个熟悉的曾经冰冷的街道,有些恍然,第一次被这样重逢的喜悦包围,像是做了一场期待许久的美梦,我身边有家人,朋友,再不用一个人孤零零地拎着箱子,回到那个孤儿院去了。

    “克里斯蒂娜!”

    我听出这是德拉科的声音,韦斯莱一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去,他和他父亲那一头白金色的长发,黑色的巫师袍在人群中格外显眼,身边那个衣着打扮讲究的夫人一定是他的母亲。

    他和他的父母慢慢悠悠地向我们走过来,德拉科微微颔首,“克丽丝,你真的要去和这一家子格兰芬多去过暑假吗?”

    他那些颐指气使的语气让我有些不悦,“貌似,我们没有哪项校规规定我们的暑假要去哪里过吧。”

    罗恩第一个冲到我面前,“马尔福,这里是校外,别逼着我揍你。”

    德拉科不服气地就要冲过来,被马尔福先生用他不离手的那根蛇头权杖拦住了,“德拉科,别这么没有礼貌。”

    而后他转向我,慢条斯理,一字一句地说道,“克里斯蒂娜小姐,我想,作为一名斯莱特林,如果你的暑假没有地方去的话,我们马尔福家族或许更适合你,毕竟我们不会贫穷到一家子都住那么简陋的房子,甚至你吃的东西都不一定是哪里捡来的。”

    这句挖苦的话明显激怒了弗雷德和乔治,连带着我身边的金妮都有些怒色,牵着我的韦斯莱夫人连握着我的手都紧了一紧。

    “卢修斯,克丽丝选择去哪里过暑假,是她的事情,你又不是她的父母,有什么权利来决定她的选择,况且,我不觉得这个暑假你还有心思去招待克丽丝,毕竟部里对你的调查还没有结束,不是吗?”

    韦斯莱先生把我护在身后,语气凝重。

    “或许克里斯蒂娜小姐的父母会更希望她能住在马尔福庄园?”卢修斯马尔福并没有去理会韦斯莱先生的警告,相反他那双银灰色眼睛紧紧地盯着我。

    我明白了他语气里的暗示,从韦斯莱先生身后探出半个身子,“谢谢您的好意,马尔福先生,韦斯莱先生说得对,我选择去哪里过暑假,没人能替我决定,哪怕是我的父母,更何况,他们都已经不在了。”

    “哦,可怜的孩子,为什么要这样揭她的伤口呢,亚瑟,我们走吧。”韦斯莱夫人心疼地又抱了抱我,“可怜的宝贝,如果你愿意,我都不介意再多个女儿。”

    “谢谢您,韦斯莱夫人,如果我有您这样的母亲的话,那一定是梅林给我的礼物。”我心里就好像被刚出炉的热乎乎的香芋派填满一样。

    “那么,卢修斯,部里见,祝你假期愉快。”韦斯莱先生率先告别,打破了僵持的氛围。

    “希望你能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假期,亚瑟。”马尔福先生说着,带着儿子和妻子转身离开。

    “马尔福先生,另外说一句,您可能不太了解我的母亲,我相信她一定会让我去做我喜欢的一切。”我又补充了一句,“德拉科,开学见,真心的!”

    马尔福先生的脚步顿了顿,“希望您母亲能做到这一切,小姐。”

    这个暑假的最后一点小插曲也在我们上车后的愉快氛围里便被冲散了,而当我见到陋居之后,更是消失的一干二净。

    这完全是一座由魔法搭建的巫师住宅,她仿佛是在第一层的基础上随着这个家一个个孩子的诞生而渐渐垒起一层又一层,每一层都有着他们各自的特点,我能透过窗户猜到那扇有些烟花按奈不住在向外涌的一定是弗雷德和乔治的房间。

    她还有四五个烟囱,向外冒烟,门口堆着几个坩埚,在院子里斜斜地放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陋居”。

    “是不是有点简陋?”罗恩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怪异的看了他一眼,“你在说什么,这简直棒呆了!”

    他有些不自然的红了脸,“哈利也是这么说的,但我还以为你会说这里还不如孤儿院。”

    “怎么会,这简直是,我见过最棒的地方,我真的很羡慕你们。”我又一次补充道,已经开始期待起在这里的暑假生活,“真的,太酷了!”

    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看出我那个时候看到陋居第一眼的震惊和词穷,工作几年后,我在一次任务有幸去了一趟巴塞罗那完成任务,那个被麻瓜们称作“高迪的巴塞罗那”。

    我在忙完之后去参观了被麻瓜们无限崇拜的高迪的“巴特罗之家”,可以说,我在看到陋居时的震撼并不小于我看到这位出色建筑师的作品。

    在陋居的假期一如我所期待的那样,我和金妮住在一起,每天早上叫醒我的一定是韦斯莱夫人牌的香喷喷的美味早餐,有的时候是吐司培根,有的时候是燕麦牛奶,当然,我最爱的还是香芋派。

    然后我们偶然会帮着除一除花园里的地精,偶尔会去后面的森林里采一些蘑菇,或者跟着金妮,罗恩他们这些巫师界的原住民认识一些我只在课本上看到过的魔法生物。

    我甚至还尝试了第一次骑扫帚,和弗雷德与乔治打了一场魁地奇,我似乎已经要爱上这项风靡整个巫师界的运动了。

    偶尔我会看一看三年级可能会学到的书和咒语,用我这仅剩的一点优势帮助韦斯莱夫人改进一些家务型的咒语。

    “你们看看克丽丝,我真希望你是我的女儿,宝贝,那样我一定不用担心你的成绩!”她总这样说道。

    晚上韦斯莱先生下班回来,会给我们讲在魔法部工作的故事,我倒是对魔法部里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各个部门之间的各种内斗和纠结有些感兴趣,让我燃起了之后去魔法部工作的心愿。

    我和金妮也每天都腻在一起,我这么多年也难得有了女孩们夜话的时间,我知道了些她对哈利的小心思,她也在劝我不能天天泡在图书馆里。

    “你真的不能辜负你好看的脸蛋,亲爱的,”她这么说道,“实际上我一直觉得你和弗尔韦教授总有些……嗯……不太对的暧昧氛围。”

    我当时脑子里只觉得被一堆问号充斥,后来才发现金妮的感觉永远是我们几个之间最准的。

    母亲的日记我像往前一样放在床头,直到金妮看见那本日记心有余悸地颤抖了一下。

    “这是我的母亲留给我的,我总想知道有关她的事情。”我解释道。

    “哦亲爱的,你母亲的日记应该不会能够回复你写下的话吧。”她这样问道。

    我摇了摇头,但是我父亲的日记会。

    “那就好,亲爱的,你真的要小心,这本长得和那本真的太像了。”她还是离那个本子远了一些。

    我于是把维多利亚的日记本放在了箱子里,尽量让金妮不再看见它想起一些可怕的回忆。

    毕竟那阵子维多利亚确实正忙着她的婚礼,她的笔记只是偶尔跳跃着出来几条她写的有些匆忙的字迹:

    “人真的只结一次婚就足够了,我从来没想过会这么忙,虽然说穿上婚纱时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开心,但是每天都在尝试一个新的款式真的会让人审美疲劳。”

    “我没有什么想要邀请来的人,但我还是偷偷给阿不思送了一张邀请函,尽管汤姆并不想看见他,哦对还有那张我第一次穿上婚纱的照片,只有那张我还保持着第一次穿婚纱的喜悦,而且那张汤姆没有露脸,我想阿不思也并不是很想看见他。”

    “今天的工作倒是让我开心许多,还有什么比尝试一遍婚礼的甜品会更让人开心的呢?但唯一比较可惜的是汤姆没能跟我一起,他最近又忙的根本看不见人影了。”

    “实际上,当我第一次穿上那件象征着永久缔约的白色纱裙之后,我觉得之后的那些宴会和誓言就变得没有那么重要了,我更愿意看到的是他见到我第一次那件婚纱的惊艳,毕竟那个时候,只有我们两个人,与他的伟业无关,与我威尔维特的姓氏无关。”

    “我实际上对那场纯血家族的名利场并不期待,那场他来宣示权威的宴会和在那场宴会上将我们绑定在一起的誓言于我而言还比不过最小的一碟草莓冰淇淋,那个所谓的誓言是说给别人看的,远不如我们曾经在黑湖湖畔的誓言对我们两个的影响更大。”

    “说起黑湖,让我想到了我在霍格沃茨学习的最后两年,那段日子倒是值得写一写,那会儿我的心境可远比现在要轻松的多,找个时间倒是有必要写一写,来让我看看我现在这种处处受限的感觉到底是因为什么。”

    就这样,我只需要偶尔在金妮不在的时候翻开日记,偶尔能看到母亲忙碌之余心血来潮的一句话,她留下的这些文字偶尔跳跃着充斥着主人对新生活到来的期待与喜悦,偶尔却又带着低沉的悲哀,我好奇她在这之前经历了什么。

    但在维多利亚有空写下日记让我的好奇心得以舒缓之前,韦斯莱先生获得了一年一度《预言家日报》的金加隆大奖,这对于他们而言无非是意外之喜,韦斯莱夫人和先生决定带着一家人去埃及度假,顺便看看正在埃及的儿子。

    我这个时候看起来有些小小的多余,毕竟多一个人他们要花的金加隆要多不知道多少,但在我们陷入到这个尴尬的氛围之前,邓布利多教授却仿佛提前预知到这一切一样,一只猫头鹰及时来了陋居,送来了一封邀请我去戈德里克山谷的邀请函。

    “我确实已经打扰很久了,韦斯莱夫人,”这句话在我收拾东西的时候不知道说了多少遍,我还得小心着韦斯莱夫人把好吃的香芋派、南瓜蛋糕还有各种各样的烘焙甜品塞到我的箱子里。

    “多带一些,亲爱的,并没能让你在这儿度过一整个暑假会让我觉得难受,我还在想要看着你坐上霍格沃茨特快呢!”她这么说着,手上的动作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邓布利多一定也喜欢这些甜食,但我笃定,他不会像我这样擅长烘焙?”

    我只好笑着看着她把我的箱子填满了甜蜜的味道,直到合上盖子都还能闻见香喷喷的甜点香气,要是维多利亚一定不知道有多开心。

    我讶异于刚刚这一太过自然的想法,维多利亚……似乎如同四散的泡沫一点点汇聚,渐渐在我的生活里有了立体而真实的幻影,就好像,她没有缺席我的人生。

    邓布利多在那天下午准时来到陋居,他带着我移形换影到了戈德里克山谷,在被那种有点难以忍受的眩晕感充斥之前,我看见了韦斯莱夫人偷偷擦了擦眼角,金妮使劲招着手。

    “我想你在陋居过的不错?”邓布利多教授问道。

    “当然!最棒的暑假了!我还要感谢您的体贴,要不然我们可能会有些尴尬了。“

    “我似乎看见了你箱子里的点心要按奈不住冲出来了。”他微眯着双眼,“莫莉的烘焙技巧一向是最高超的,这不错,这可以避免我不得不带你出去蹭饭,我可不希望有一天维多利亚真的回来之后,某天的《预言家日报》上会有一条我因为没有照顾好黑魔王夫人的女儿而不得不受几个黑魔法。”

    “我想她不会这样的。”我笃定地说道,灵魂深处似乎在为他的这句话哈哈大笑。

    在戈德里克山谷的日子和在陋居的生活其实一样惬意,邓布利多在做个居家的老人时和做在霍格沃茨做校长时实际上没什么不同,连那件蓝色星星睡袍都一样。

    我为他的智慧和高超的魔法技巧所折服,他就像是活体的霍格沃茨图书馆,包括禁书区的那种,我对他使用的一切咒语都感到好奇,他连每天睡前给我准备的那一杯巧克力都仿佛是凭空变出来的。

    此外,和在陋居有些不同,我几乎每天都能收到来自弗莱迪的信件,他正在德国度假,给我寄来了一堆明信片和伴手礼,他说他实际上早就准备寄给我了,只不过忘了我这个暑假在陋居过了。

    邓布利多看着我每天兴致勃勃地拆那些信件,幽幽说了句,“年轻真好……”

    我想他或许也极其想念自己的少年时光,偷偷说一句我有在客厅里看到了一张似乎是他年轻时的照片,只是我有些分不清照片里的两位少年哪个是他。

    我们也提前得知了那一年的一件大事——神秘人曾经的同党,早已被关进阿兹卡班的小天狼星布莱克逃了出来,也因此,魔法部安排了一些来自阿兹卡班的摄魂怪在霍格沃茨守卫。

    我从书里见过那些家伙,哪怕只是在看静止不动的画像,我都对这种生物没来由的讨厌。

    我能感觉到邓布利多似乎也对这种生物驻守霍格沃茨极其不满。而当我在听说这件事情之后第三次做噩梦时,邓布利多教授决定教授我呼神护卫咒语。

    我学的很快,想那些快乐的事情对我来说再简单不过了,陋居的暑假,霍格沃茨前两年的生活,乃至每一次康妮阿姨来孤儿院拜访我,甚至我看见维多利亚身着婚纱的那张照片,这些美好的记忆让我在只练了两次咒语就看到了我的守护神——那是一只闪烁着光辉的漂亮的独角兽!

    我永远为我的守护神感到骄傲,毕竟那可是独角兽,最神圣最纯洁的生物!

    “教授,您知道我母亲的守护神吗?”我看着她在我身边跳跃,奔跑,突然心血来潮地问了一句。

    “也是一只独角兽,克丽丝……”他的声音突然有些低沉,“但很可惜,我只看见过一次,而且维多利亚在离开霍格沃茨之后,有一次险些被摄魂怪吞噬了灵魂。”

    “怎么会?独角兽的守护神,应该足以帮助她抵挡摄魂怪了啊……”我没有意识地接了话,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

    “她没有办法召唤守护神了吗?”我在他那双蓝色的眼眸里看到了悲哀。

    在戈德里克山谷的最后一个夜晚,我打开了母亲的日记,那里有些早已浮现却还没来的及被阅读的文字,我想她终于清闲下来写些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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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我终于有些闲工夫来继续回忆我在霍格沃茨学习的最后两年了,这真是个不容易的事情。

    果然,最清净的地方是我的威尔维特庄园,关上门,没有人能来打扰到我。

    真实难得的清净,果然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威尔维特吗,孤独永远都是最后的避难所。

    五年级的OWLs考试确实给我造成了不小的心理压力,其中最让我头疼地恐怕就是那个到现在回忆起来都不知道有多么烦躁的占卜课。

    自从夏洛特死后,无论是一些笼罩在我姓氏上的迷雾被吹散了一些,但这距离我得知有关威尔维特的家族的一切还差的很远,但在我已知的内容里,无论是和恶魔的交易,那些预言的传闻无疑是那个时候我的逆鳞,我最不愿意接触的事情。

    我厌恶这些依附在我姓氏上的传闻,厌恶到我听见任何有关占卜,预言的词语,都会一阵恶寒,他们在我耳边的喧嚣一次次把我从斯莱特林的地窖里揪出来,从霍格沃茨揪出来,扔出这座恢弘的城堡,丢入无尽的黑暗。

    这也就导致我每次去北塔楼顶去上课时都恨不得最大程度的放慢我爬楼梯的脚步。

    “你是在模仿蜗牛还是乌龟?”汤姆实在忍受不了我慢吞吞的向上移动,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我轻咳了一声,装作向着楼梯旁的玻璃花窗外去看外面的黑湖轮廓,“今天天气好,看看风景,走的那么快也没用。”

    “维多利亚,”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怎么总是能在让人无法理解的地方幼稚的可笑?”

    我一言不发地,依旧慢悠悠地挪着我的步子,那片血红色的记忆不自主地在我的头脑里来回播放,眼前的旋转楼梯和那面彩色的花窗在我的眼前也被血色模糊……

    “好了,”在我险些再次被那片血色吞噬时,我感觉到有人牵住了我的手,把我从那片鲜血中拽了出来,我眼神涣散,只能感受到他指尖微微的冰凉,不会再是别人了,这是哪怕我再昏厥都不会忘记的,“你不至于被一节小小的预言课吓得脸色苍白。”

    我紧紧握住他的手就像是握住一根救命稻草,跟着他的脚步一点点爬上塔楼的顶端,眼前的眩晕变得明朗。

    我心里相对舒服了一些,在我们即将步入那间窄小的教室时,他突然回过头来,用那本《拨开迷雾见未来》敲了一下我的头,“维多利亚,所有的占卜更多只是心理暗示,没什么害怕的必要。”

    我一直觉得那句话并不单单是用来安慰我的。

    在我们踏入教室的那一刻,刚好就是上课时间。我不喜欢占卜课的教室,并不整齐,一地剪裁大小不同的蒲团,偶尔有几把铺着花纹毯子的扶手椅,因为是在塔楼顶部,屋顶矮的让汤姆都不得不低下一点头。

    这根本不算一间教室,一边陈列着排列不整齐的茶杯,我总觉得那样的摆放方式随便拿一个就会摔碎整个架子上的茶杯,我甚至厌恶这门课厌恶到现在已经忘记了那位教授的名字,我只记得那是个神神叨叨,衣着并不讲究的女士,那天我们走进去的时候,她正举着一个巨大的银色茶壶,推着眼镜扫视整间教室。

    “哦,看看这险些迟到的小情侣,”她这么调侃着我们,“还好你们足够幸运,你看刚好还有两把扶手椅。”

    没有脑子的人都能看出来那不是“刚好”空出来的扶手椅,这一屋子大部分都是斯莱特林,以那个时候汤姆在斯莱特林绝对的领导地位,要是这两把椅子不空着才是大事呢。

    我为自己能够沾光拥有一把坐着还算舒服的椅子无比感谢我的里德尔先生。

    当然,现在正在记录这些的我意识到那个时候汤姆的那些属下们并不觉得我有资格拥有那么一把椅子。

    汤姆挂着他礼貌而疏离的微笑,向教授歉意地点了点头,他永远比我更擅长与人打交道,无论是教授还是同僚,面对这个让我不知道有多么厌恶和恐惧的教授,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避免和她的眼神交流,我不希望那些让我崩溃的血色记忆再次让我陷入麻烦。

    “今天,为了你们这些小巫师的OWLs考试,我们今天不得不再从最基础的茶叶占卜来重新复习一下,”她一边说着,一边在教室来回转悠,让我们根本看不到她的神情,“你们很幸运,孩子们,今天有一批上好的中国茶叶,你们每个人面前都有一盏茶杯,我会为你们倒上这些远道而来的好茶。”

    说着她举着她那盏银色的茶壶穿梭在每一个学生面前,我手里握着那只茶杯,耳边听见她不断神神叨叨的评价:

    “嘿,你似乎要倒大霉了,如果你继续穿着这件两天没洗的袍子的话……”她这样对一个赫奇帕奇说道。

    “你要小心最近的约会哦,对方似乎并不……”

    “哦,你的家人还好吗,亲爱的,他们是不是很久没跟你联系了……”

    她的声音总像是虚无缥缈的,在整个教室的上空盘旋上升,直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朵里,离我们较近的罗齐尔和艾弗里对她神神叨叨的话语侧目嘲笑。

    我看见我身边的汤姆一只手支着头,闭目养神,但又似乎因为听见了那些预言和嘲笑而露出一点不明深意的笑容。

    那个女人走到了我们面前,我提心吊胆等待着她要对我说些什么,但和全教室的学生都要说上两句的她只是安静地替我倒满了茶。

    我抬头正要礼节性地说声谢谢,却发现她一直用审视的眼光在看着我,那种锐利的眼神透过她的厚镜片像一把匕首在剖析我的骨和肉,她在我抬头的瞬间似乎也吓了一跳,脸上露出了我从未见过在一个教授脸上看到过的恐怖神色,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浇到了我的手上。

    “对不起,亲爱的……你还好吗?”她连忙放下茶壶,焦急地抽出自己的魔杖,却举在空中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我摇了摇头,拿出了我的魔杖,无声间施了一个愈合咒。

    “漂亮的无声咒。”汤姆难得不吝啬地夸了我一句,“教授,为了避免这样的事情,我来吧。”

    他拿过那把茶壶,把我的茶杯填满后又顺手给自己的杯子倒满了褐色的茶水,而后郑重其事地把茶壶还到她的手里。

    我至今记得那位我已经忘记名字的教授看向我们两个的神情,从那种盯着我的审视的锐利目光到看我们两个这些动作后的恐惧和颤抖,她在不自觉地战栗,之后那些茶水不知道又烫到了多少人。

    或许,那一刻她真的开了天目,看到了些什么吧。

    这一小段插曲之后,那位教授在给全班都倒完茶水之后,她终于恢复了镇定,又用那故作神秘的声音宣布道:“我希望你们没有忘记茶叶占卜的步骤,喝掉你们杯子里的茶,留下少部分茶水和杯子底部的茶叶,摇晃三次,然后倒扣在你们的茶碟上,然后把杯子里面的茶叶倒出来,再去看你们杯子底部残留的茶叶。”

    我皱着眉喝了一口,凉茶让它原本的味道只剩下了酸和苦,“如果加些牛奶和方糖就好了。”

    “你看我说的多对,你有的时候的幼稚真的让人无法理解。”我身边的汤姆早就已经完成了她说的动作。

    “你今天话好多啊。”我不甘服输地加快了动作,去看那些还留在我杯底的茶叶。

    有的时候,不得不去相信梅林的安排,比如那一次我的茶叶真的能看出清晰地轮廓,我看到了一朵鲜花,在杯壁上盛开,我似乎都能清晰地看到它的花蕊和花瓣,在更接近杯底的地方,我看到了一片似乎是在振翅飞起的蝙蝠,栩栩如生到我甚至忘记了那只是一点茶叶。

    我看的正出神,都忘记了去想他们所代表的意义,也没注意到那位教授什么时候飘到了我的面前,伸手举起了我的茶杯,“我刚刚仿佛在你身上看到了一些命运的启示,让我们来看看,年轻的小姐。”

    “啊,盛开的鲜花,这是什么花,哦,这有些难以看出,像是朵罂粟又或者是朵月季或者蔷薇?不过这不重要,无论是什么鲜花,亲爱的,你会受到爱,尊敬和荣誉,这真是不错……”

    爱,尊敬和荣誉……听起来确实不错。

    但她接下来的话,让我又一次陷入了谷底。

    “哦,但是下面那是什么……蝙蝠吗……这看起来简直是整个洞穴的蝙蝠都倾巢而出,哦……我亲爱的,这可不太好,这可能会意味着你将大大的失望,彻底对一切失望,你或许会被曾经的爱,尊敬和荣誉所——”

    “教授,我有些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您能看一眼吗?”似乎看出了那个时候的我脸色苍白,下一秒可能就要崩溃冲出教室,汤姆及时打断了那个教授的话。

    “哦哦……好的亲爱的,”她放下了我的茶杯,对于她来说,可能刚刚说的又只是她随口胡诌的谎言。

    她拿起了汤姆的杯子,“啊,真是个不错的兆头,荆棘,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

    “教授,”他打断了正要解读的教授,语气漫不经心地带着些戏谑,“我刚刚从您的那个水晶球里看到,您将要打翻我的杯子,而后,可能会迎来厄运。”

    她睁大眼睛抬头看了一眼笑着看她的汤姆,手一抖,茶杯果然掉到了地上,摔成了两半,她却毫不关心那摔碎的杯子,只是死盯着汤姆,掩饰不住的战栗,她倒退着回到自己的水晶球旁,不断地抚摸着那颗透着些紫色光芒的水晶球。

    她审视的目光又一次扫到了我,而后扫向了看戏般注视着她的汤姆,如此循环往复许久之后,她似乎真的看到了些什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宣布了提前下课。

    我为自己的早些解脱感到庆幸,汤姆和他那个什么骑士团似乎有些要说的,我向来不关心他的这些事情,拿着自己的书率先走出了教室。

    “走吧。”他几分钟后走了出来,“看我说的对吗,大部分预言都是心理暗示。”

    “你今天怎么这么出风头?”我捏了下他的指尖。

    “嗯?你真的不是和他们串通好的?”他笑着说道,我知道这个他们指的是那些附庸于他的纯血们,“他们刚才问我是不是因为你?”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嗯?你也这么觉得。”

    “怎么会?要不然你是想向我证明你是对的,要不然或许你只是和我一样讨厌这些莫须有的预言。”我摇了摇头,想要把那些不愉快的记忆抛到脑后,“但我不觉得你和我一样,都对这种谎言恨到极致。”

    “或许吧。”他意味不明地说着。

    我没有去理会他这句莫不知头脑的话,那朵盛开的鲜花和一片振翅高飞的蝙蝠在我的脑海里像是被赋予了生命,在我的思想里盘旋,根深蒂固。

    “别胡思乱想了,中午给你要杯巧克力奶吧……”他并没有再看向我,似乎只是喃喃自语,“那杯茶确实味道很差。”

    “可以再加一颗草莓冰淇淋。”那些讨厌的蝙蝠暂时被草莓冰淇淋取代。

    但真的那么容易被取代吗,或许并不会。

    我到现在也分不清那天杯底的茶叶是不是梅林想让我看到的未来的命运,这种所谓的预言又到底是不是个心理暗示?

    我如今所经历的一切到底是因为命运早已安排,还是那些蝙蝠一直扎根在我的心底,久久盘旋不肯离去?

    命运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我又真的一辈子会被安排而行吗?

    到现在,我依旧找不到那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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