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我在孤儿院的第十一个年头。

    这十一年,尽管住在孤儿院里,我却和周围的孩子过得截然不同。

    譬如,我有名字,不是孤儿院老师们随意取得,而是工工整整写在一张卡片上,老师们说,那是和我一起被放到孤儿院外的。

    上面写着——克莉斯蒂娜 威尔维特里德尔。

    奇怪的是,除了我自己,没有人能看见后两个,它们就像是只呈现给我一般,每次我想告诉他们我也有姓氏,却怎么也张不开嘴。

    此外,和孤儿院的拮据生活不同,我一直活的像个富家小姐。

    从我记事前,每个星期就有人在孤儿院的信封里放上足够孤儿院一年开销的英镑,上面写上我的名字。

    我听说在我还小的时候,老院长想要私吞那笔巨款改善一下自己的生活,没过几日就得了风寒去世了,自那之后,那笔钱附上了一封信,清清楚楚的写道,这笔钱只有我,克莉斯蒂娜,能够自由的支配。

    也因为此,孤儿院的老师,院长总是对我恭恭敬敬的,私下里说说我的身世,甚至连那些小孩子,都对我笑脸相迎,希望能分得我独有的一点糖果和点心。

    听故事的时候,我知道每个小孩都该有个父亲,再有个母亲,而我们这些孤儿院的可怜孩子,都是被父母残忍抛弃的。

    这个事实我接受的比一般孩子要顺利许多,但我依旧好奇,我的父母,到底是怎样的人,能狠心把我扔下来,又为什么要假惺惺的寄钱。

    五岁那年,第一次有人来拜访我。

    那天我被院长从教室里叫出来,她牵着我的手去了孤儿院最豪华的一间接待室。

    在那里,我第一次见到了康妮阿姨。

    她是我这十几年里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衣着打扮也是最讲究的,以至于我嫩生生地叫了她一句阿姨。

    她似乎觉得有些好笑,当屋内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她笑着说很开心我把她叫的这么年轻,但她也已经将近六十岁了。

    "可是,您一点都不像是个老太太啊,"我惊讶的叫道,我又不是没见过六十岁的人,院长也是六十岁了,她就一头白发,脸上都是皱纹。可眼前的这位却气质出众,皮肤白皙,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怎么看都不过三十出头吧。

    "那是因为,我是一个女巫啊……”康妮阿姨神秘兮兮的说道。

    女巫。

    那是我第一次从大人口中听到这个词。

    自那之后,康妮阿姨每个月都回来看我,她总是会给我带些我从未吃过的点心,从未玩过的玩具,从未读过的童话书。

    当然,她也会配合着童话书讲述着那个我从未听说过的世界,那里有巫师,有会蹦蹦跳跳的巧克力青蛙,有会说话的帽子和会送信的猫头鹰。

    我原本以为她是个很有想象力,很会编故事的作家,直到她在我面前变出了那只蹦蹦跳跳的巧克力青蛙,我才不得不张着嘴接受了这个现实。

    "你也是个巫师,克莉丝。"康妮阿姨在我因为追那只青蛙而累的气喘吁吁的时候,郑重其事的告诉我。

    我好奇的看向她,"那我是被康妮阿姨发现的麻瓜出身的巫师吗?”

    不知不觉间,我已经习惯了麻瓜这个称呼。

    康妮阿姨的神色难得有一丝慌乱,“你怎么会这么想呢,克莉丝?”

    "因为,我没有一个巫师父亲或者母亲啊,还是说,康妮阿姨,你知道我的父母是谁,对吗?"我迫不及待地问道。

    我看着康妮阿姨神色黯淡下去,跑到她身边抱住她,"我不该问的,对不起,康妮阿姨,你别伤心了。”

    康妮阿姨摸了摸我的头发,“真漂亮啊,这头银色的长发,和你妈妈一模一样。”

    我再次惊异的抬起头。

    妈妈,这个字眼在唇间呢喃而出,陌生却很温暖,我从未幻想过母亲的样子,难道她也有一头银色的长发吗?

    她又安抚的拍了拍我的背,“她是个很好的人,是我最好的朋友。”

    “那……康妮阿姨带我去看她好不好,我绝对很乖很乖,只要我见她一眼,我就不怪她把我扔掉了,好吗?”莫名的冲动驱使着我想要见她,哪怕我在无数个夜里恨她的狠心和无情。

    “不行啊……克莉丝,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呢。”康妮阿姨的语气很轻,似乎在对我说,又似乎在自言自语。

    她似乎很伤心。

    我当时这么想着,可能,最坏的可能,就是我再也见不到母亲了吧。

    十岁的最后一个月,康妮阿姨照旧来拜访我,她提前带来了我的生日礼物——一个很漂亮的生日蛋糕和一个木制的盒子。

    我依旧跑过去拥抱她。

    “又长高了,小丫头。”她笑着接住了扑过来的我。

    “阿姨怎么提前给我带礼物了?”

    "你要十一岁了啊,你该去上学了,克莉丝。"康妮阿姨认真的对我说。

    是啊,我可是个十一岁的小巫师,应该到霍格沃茨去上学了,康妮阿姨的故事里无数次讲过那个美丽神秘的大城堡,她说那里是像家一样的地方,是像我这样从未去过魔法世界的小巫师们最期待的地方。

    "那,康妮阿姨会带我去吗?"我兴致勃勃的问道。

    康妮阿姨摇了摇头,"克莉丝,下个月,就会有人来接你去霍格沃茨了,等你到了那边,我再找时间去看你,好吗?"

    也是,康妮阿姨不是我的父母,也不是学校里的教授,这样确实不符合规矩,我只能遗憾的应了下来。

    康妮阿姨是我童年里最重要的人,她是我对于魔法世界的启蒙人,也是我有个美好童年的保护神,但那时我并不知道,我再一次见到康妮阿姨,便是四年后了。

    晚上告别了康妮阿姨,我迫不及待的打开了那个古老的木制盒子。

    我按照盒子上的指示,把手指放在一个豁口处,突然手指一疼,那个豁口愣是把我的手指划开了一个血口,我疼的把手指缩回来含在嘴里。

    "咔哒"一声,那个盒子跟着打开了。

    似乎是尘封了许久,我打开盖子的时候,甚至感觉到灰尘冲到了鼻子里面。

    那里面,是一本书。

    一本没有标题的书。

    封皮上似乎有两个字母,我凑近了去看那已经有些迷糊的字迹:V.V。

    我猜测那似乎是个名字

    我随手翻了翻,除了第一页第一行,一个字都没有出现。

    我开始怀疑这个本子是不是和我的名字一样,除了我以为,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出于一个幼稚的小女孩的好奇心,我开始把它当作小说一般阅读,对于一个很久都没有阅读过类似于小说的人来说,我确实毫不怀疑的把它当做了一本消遣。

    但那个时候,我确实并不知道原来一本小说会给人那样强烈的代入感。

    当我小心翼翼的翻开那一本书的时候,我似乎感受到了身边的一阵冷风吹过,我不禁缩了缩脖子,裹紧了自己的毯子。

    随着我的阅读,字迹开始浮现,我逐字看去。

    那时的我并不知道这本书会把我带回那个黑暗的时代,那个战火纷飞,第一代黑魔王权势滔天的日子。

    …………

    大概,我,来到这个世界上,是个错误吧。

    十一岁的时候,我已经对这个世界产生了厌烦,甚至几乎要失去面对一切的希望和勇气。

    我是个被遗弃的孩子,从小生活在这个外表看似温馨舒适,是为那些社会上流提供关爱和慈善机会的温暖的地方,实际上,真正处在其中,你才会发现,在这个混乱的时代,在这里,能活下去的每一天的都是奢求。

    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父母,唯一有可能能成为我的身份信息的大概就是那个曾经把我送进孤儿院的漂亮的婴儿车。

    在不知名的金属制成的把手上,用漂亮的花体字写着一个名字:V. Velvet

    我曾经无数次听第一个发现我的老院长讲述着发现我的“美妙”的故事:那是五十多年来的第一场大雪,到处都是白雪皑皑的,只要一个人出去了不到十分钟,身上就会被覆满白雪。而我却就这么在婴儿车里度过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在那个寒冷的夜里,如果不是老院长回来的晚,大概我就会这么被冻死在那个寒风凛凛的夜里吧。

    老院长的话总是像童话一般,“亲爱的维多利亚,你知道吗,在一天疲惫的工作之后,我在大门前看到了你,你是那么的可爱,那么的美丽,一双深蓝色的眼睛,那仿佛是大海的颜色。你笑的时候,我仿佛是看到了天使,哦,亲爱的维多利亚,我想你就是天使,要不然那些雪花又怎么只会在婴儿车周边落下,而一点都没有掉到你的身上呢,亲爱的维多利亚,你一定是有上天庇佑的小天使。”

    老院长的故事总是带有童话的气息,不过她确实是唯一一个对我好的人,大概如此,她喜欢在给同龄的小朋友讲故事的时候把我当作童话故事里那些娇滴滴的小公主的原型来讲。

    对了,维多利亚这个名字,是我在老院长所选的三个名字——Vietia———里面选的,那个时候,我曾经在图书馆里看过关于我们国家维多利亚女王的故事,所以我认定了这个名字。

    除了老院长以外,在这个孤儿院里再也没有人喜欢我了,譬如那些和我同龄的孩子,他们并不会顺着老院长的故事把我当作现实生活中的公主,而是在背后叫“小维地洛亚”,那是我们这个街区最有名的□□。

    只是仅仅因为我的名字和她的很像,哦,或许还因为每次有来自上层社会的贵族来看望我们的时候,老院长总是喜欢让我站在第一个,接受他们毫不吝啬的赞美。

    那个时候我就早就已经知道了,那些人是绝对不会接受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孩进入他们的屋子,在那些上流社会的圈子里,女孩,漂亮的女孩通常都是有钱人的玩物,这一点从在我之前离开孤儿院的茱莉亚身上就能看出来,她是个美人,不过被送到那个家里短短一年的时间,便失去了联系,仿佛人间蒸发,直到又过了一个月才在地下室里找到了她的尸体,惨状在这里确实不好描述。

    有了茱莉亚的故事,当我一次被有钱人家的主人想要带回去后,老院长坚决拒绝了,这也确实保护了我,能在孤儿院里还算顺利的活了十个年头。

    我十岁的时候,老院长去世了,这个世界上唯一对我还算有些善意的人就这么离开了,我久久看着她躺在床上,怎么叫也叫不醒,那是我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死亡的恐惧感,但我并没有像现在这样可以用确切的语言描述它,那个时候,我只知道,我再也听不见她那些老掉牙的童话故事,再也听不见她叫我亲爱的维多利亚,同时,我也知道,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庇护就这么离开了,我从此将毫无遮拦的站在所有对我有深深恶意的人面前,接受来自他们的鄙夷和奚落。

    在老院长的葬礼上,我也确实掉下了眼泪,我悲痛于一位亲人的离世,也悲痛于我自己将要面对的恐怖的未来。

    第二天早上,一些诡异的事情就这么随着我的恐惧开始发生了,第一个最大的变化就是我的眼睛,它们原本是那么澄澈的如同大海的深蓝色,而不过一夜之间,当我再一次盯着镜子的时候,它们转换成了迫近与黑色的紫色——后来汤姆喜欢说它们是深黑宇宙的星云——如果你不仔细看的话,甚至看不到那黑色的里面所晕染的一点点妖冶的紫色。

    当我以为是因为我哭的得了眼病的时候,我又发现了更让我惊喜的事情,房间里的东西开始可以根据我的需求移动,譬如那只已经破的缝了很多补丁的白色兔子(那是老院长送给我的,总是被别人藏起来找不到,经常在树枝上挂着),便自己从窗外的树上飞到我的怀里。

    而后,当我再次听到那些孤儿院的小孩开始光明正大的叫我“小维地洛亚”时,我不过长叹一口气,然后看向他们,便点燃了他们面前空空如也的地面。

    这样很好,他们再也不敢叫我“小维地洛亚”,而是开始叫我“怪物”了。

    越来越多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那些小孩开始源源不断的走向新院长的办公室,他们不停的在背后骂我怪物,说我是撒旦的转世,尽管如此,他们也不过是背后彼此说一说罢了,因为他们永远也不知道我这个怪物会不会一怒之下烧了他们的衣服。

    这些都是听院长办公室门口的几只小鸟说的,我确实乐在其中,尤其是在我发现我可以跟动物对话之后。

    不过我并不怪那些愚蠢的小屁孩,我相信无论任何一个人,只要当时和我一起住在那里,也一定会我时不时和树叶,树洞,甚至是看似空无一物的小池塘对话,谈笑时,大概也会吓的叫我“怪物”吧,因为他们恐惧与未知的恐惧。

    那个时候,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以及前所未有孤独。

    我本以为我在这个世界上,这辈子大概只能与动物为伍,成为拥有奇异能力却注定孤独一生的真正的怪人的时候,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那个愚蠢的新院长用不过几个英镑的价钱把我卖到了一家正缺女佣的别墅。

    那个时候,我发誓,我真的很像一把火烧死这个愚蠢的新院长,只可惜,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走入这栋别墅,我的特殊能力却再也施展不出来。

    寄人篱下的日子并不好过。

    这家的女主人有三个儿子,他们的父亲在一年前去世了,这四个人就凭着男主人留下的家产开始过着挥霍无度的日子。

    作为这个家里年龄最小的女佣,我的日子并不好过。

    缺少了奇特能力的我,也不得不收起自己在孤儿院刚刚磨砺出的锋芒,开始学着用假笑来应对着每一个对我没有报丝毫善意的人。

    这一年的日子里确实让我成长了不少,我学会了做家务,学会了周旋在其他的佣人之间,学会了麻瓜世界的知识——这来源于帮几位少爷做那些一模一样的家庭作业,学会了在适当的时候收敛自己的锋芒,学会了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引得这三个主人自相残杀。

    但这一年,貌似成长的只有我的心智,我变得比在孤儿院的时候更瘦了,更凸显皮肤近乎病态的白皙,我深知这样的生活不能继续,曾几次想过是用我特殊的能力离开这里,但是却没有成功。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我十一岁的生日。

    现在想想,那应该是我这穷尽一生都无法挽回的错误的开端。

    那是1941年的8月6日

    那一天并没有和平时有什么不同,早上6:00,女主人和三位小主人依旧在他们自己的房间里呼呼大睡,我也依旧早起从阁楼里爬出来,静静地坐在屋顶上看着阳光渐渐笼罩这座城市。

    或许是因为生活在孤儿院里,相比于街道上形形色色,来来往往的行人,我更喜欢观察着街角的那个孤儿院。

    就这样看了将近一年,我也渐渐摸清楚了这个孤儿院清晨时刻的日常,比如那个在塔楼上和我一样观察着什么的钟塔老人,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便偷偷的叫他“卡西莫多”,我并没有正眼见过他,不知道他长得什么样子,但是只因为他每天都会在那里等待着敲响新一天的第一次钟声,便用《巴黎圣母院》,钟楼怪人的名字给他命了名,我希望他永远都不会知道。

    大多数孩子都会等待着那第一声钟声才会从睡梦中醒来,除了那个坐在窗边的小女孩,她总是扎着一个乱蓬蓬的马尾,在其他孩子还没有醒过来的时候就开始晃悠着一双腿,直到钟声的敲响,她会调皮的踹着每一个熟睡的孩子的床。

    大概6:30的时候,卡西莫多就会准时敲响第一声,孤儿院的一天就这么开始了,那个院子就会再次充满孩子的吵闹声。

    当阳光彻底将街角处那座孤儿院最阴暗的角落都温暖起来时,我就该从屋顶上下去了,那意味着其他的佣人都会开始新一天的工作,我也不得不从我这唯一一会儿可以自由的时光抽离出来,投入到一天的忙碌中。

    注视着阳光一点点洒满那个阴暗的小巷子,我也一步步准备走下去,趴在最后一节楼梯上,我等待着阳光最后的警示。

    但是这一天,在我等到那最后一抹阳光之前,我等来了一个意外,在那个阴暗的角落里出现了一个男孩,我敢肯定在这期间一定没有眨眼,但是他就这么凭空出现在了空气里。

    我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那是一个黑头发的男孩,身上穿着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奇怪的衣服,大概是一件过长的袍子,一直快要耷拉到地上,他背对着我,站在最后的阴暗的角落里,带着阴郁的气质,与背后触手可及的阳光格格不入。

    他好像感受到了我的目光,猛然转过身来,我迅速的低下头,让自己能够躲在他视线触及不到的范围。

    但好奇心驱使着我再一次抬起头来,我隐约看到了他领口处似乎系着的一条绿色的领带,真是奇怪的颜色。

    我转而向他的脸上看去,却意外的触及到了一双如同黑曜石一般深邃的瞳孔,我愣住了,似乎被古代神话故事里的美杜莎定住了,我清楚的看见他嘴角扬起的一抹冷笑,以及冰冷的瞳孔里一闪而过的悲哀。

    我看见他的手里握着的一根奇怪的大概有十几英寸长的……木棍,那里闪烁着诡异的绿色光芒。

    我惊恐地看向那抹绿光 ,似乎直向我而来。

    一时之间,我竟然连逃跑都忘记了,只是怔怔的站在原地,听着孤儿院响起了熟悉的钟声,听见了淘气的小女孩大声的喊着“起床了”,听着在风中向我疾驰而来的莫名的光芒。

    那一刻,我仿佛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冰冷的不安,心跳似乎在一瞬间静止,头脑里一片空白,耳边嘈杂的声音听不清楚,似乎在告诉自己我已经身处另一个世界,我不知道这种类似于死亡的恐惧是怎么出现的。

    “维多利亚!”

    一声怒吼把我拉回了现实世界,那是来自楼下女主人的怒吼。

    我回过神,看向了那个孤儿院的角落,再也没有什么阴郁的奇怪的男孩,刚刚仅剩的一小块阴暗潮湿的地面也被阳光笼罩,预示着新的一天的来临,孩子们陆陆续续的起床了,早一些的已经开始在庭院里玩耍。

    我大概只是太累了。

    这是我唯一能够自我安慰的话。

    尽管我并不相信我会这么清楚的描述出一个只是想象出来的男孩的长相。

    但我再没有时间去思考,那到底是不是我的幻觉。

    女主人一定不会再有心情第二次吼我的名字,在那之前我大概只有一天饿肚子的份了。

    我不敢再有任何停留,匆匆走下了阁楼。

    果然不出我所料,女主人大发雷霆,因为我没有按时给他们准备早饭,因此耽误了她和她的儿子们去参加一场重要的聚会。

    这个后果对于他们来说不过就是少带一件首饰,少喷一滴香水,而对于我来说,确实一天都无法休息的做不完的工作。

    对此,老管家和其他的佣人都无比开心,因为我承担了他们所有的工作,他们可以趁主人不在家的时候,坐在沙发上休息,甚至出去小逛一趟,和老朋友见个面,聊聊天。

    很快别墅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机械式的完成着堆积如山的工作。

    突然一个叫贝蒂的女仆和一个名叫罗特的厨师从门外慌张地跑了进来,“天呢,太可怕了,真不明白是什么人敢做出这么可怕的事!”

    我听见贝蒂说道。

    “确实,真的太可怕了,那个孤儿院一个人都没有活下来,全都死了,早晨我还听见他们的钟声了呢。”罗特回答道。

    我听见这句话,手里正在擦洗的一个盘子掉在了地上,摔碎了,这也让他们从惊愕中缓过神来,呆呆的看着我。

    “发生了什么?”我听见自己这么说道。

    他们两个摇了摇头,“那个孤儿院,就是街角的那个,突然起了火,里面的孩子,大人,甚至那只看门狗,全都死了,就这么一会儿,现在警察已经都在那里了,太可怕了……”

    两个人不停的感叹道,然后看了一眼呆在原地的我。

    “我们吓到她了,可怜的维多利亚,还好你没有出去,要不一定会再吓死一个的。”贝蒂说道。

    两个人见我没有回答,又走出了别墅,说是再去了解一下事情的经过。

    我的脑海里飞速的闪过早上的画面,钟楼老人,淘气的小女孩以及那个奇怪的男孩,看来我并没有出现幻觉,我心里有一个大胆的猜测,我敢肯定是那个男孩杀了这么多的人,但是他是怎么做到的。

    我又想到了他那身奇怪的衣服,以及那奇异的绿光。

    大火,大火烧死了孤儿院的所有的人,脑海里突然闪现的几个单词拼凑在一起似乎在指引着我找到事情的真相,一年前,我曾经能轻易的点燃一片空空如也的地面,那么,如果是那个男孩干的话,说明他也有和我一样的能力,我们是一个世界的人。

    一种莫名的冲动在那一刻抵御住了我内心巨大的恐惧,不过还好,我冷静了下来,如果那个男孩能这么简单的杀了一栋房子的人,那他早上是不是也想杀了我。

    我并不知道是什么保护了我免于死亡,但是在这之前,我觉得乖乖躲在这栋房子里不出去才是聪明的人做法。

    我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开始了手里的工作,但是脑海里却一直回想着他的眸子,仿佛从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深陷其中。

    几乎快到了十二点,我才完成了工作,疲惫地瘫倒在厨房的地板上。

    看着窗外明亮的月光,和早已经漆黑的夜,我忽然想起来今天是我的生日,上一个生日的时候,老院长还依旧活着,她喜欢给我唱生日歌,还逼迫着我一起唱,说那样我会在新的一年里的得到快乐。

    如果在一年前,我或许还会摇摇头对此不屑一顾,但是现在,我却无比怀念老院长深沉的声音,以及有一点点跑调的歌声。

    我自嘲的笑了一下,然后闭上双眼,轻声呢喃着那首老掉牙的生日歌。

    “维多利亚,那么生日快乐,我希望你可以活下去,可以好好的活下去,可以有一天离开这里,可以有值得期待的未来。”

    话音刚落,我似乎听见了翅膀扑腾的声音,我抬头看向窗外,一只猫头鹰?

    确实,一只猫头鹰飞了过来嘴里似乎还叼着什么。

    于是,我就看着它直直的撞上了我刚刚擦干净的窗户玻璃,摔了下去。

    我噗嗤一声笑出来,然后又盯着那个污迹斑斑的窗户把笑声变成了呵呵的冷笑。

    出于好奇,我蹑手蹑脚的走出别墅的大门,看见了那只在花园里晃脑袋的愚蠢的猫头鹰。

    “你是要找我吗?小家伙。”我走近。

    猫头鹰似乎是听见了我的脚步声,抬起头来,“这些麻瓜为什么要装这些奇怪的擦的很干净的窗户,再说了,我已经不小了,小姑娘,反正比你大。”

    “我非常感谢你用实际行动告诉了我,我的玻璃擦的很干净,但是因为你,我还要再擦一次,我希望你最好是有什么事情找我。”我低头看着她,发现自己竟然又可以和动物对话了,“还有一个问题,麻瓜是什么啊?”

    一人一鸟就这么对视着,“天呢,你是第一个能和我对话的巫师。”

    “不好意思,巫师又是什么?”

    猫头鹰似乎翻了个白眼,“这个给你,打开看看。”

    我接过了她嘴里叼着的那个信封,那个信封上印着一条蛇,一只獾,一只鹰和一只狮子组成的看起来像是徽章的东西。

    霍格沃兹魔法学校

    校长:阿芒多迪佩特

    亲爱的威尔维特小姐,

    我们愉快的通知你,您已获准在霍格沃兹魔法学校就读,随信附上所需要的书籍和装备一览表。

    学期定于九月一日开始,我们将于八月三十一日前静候您的猫头鹰带来您的回信。

    副校长阿不思 邓布利多敬上

    “这个霍格沃兹,魔法学校又是什么?”我问到,“他们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应该会有人来接你的,维多利亚,”猫头鹰回答道,“一般在麻瓜世界的小巫师都会很惊喜的,你看,他来了。”

    “谁?谁来了?”我奇怪的问道,看着猫头鹰就这么飞走了,“拜托你能解释清楚吗?”

    “维多利亚威尔维特小姐,你好。”我听见了身后的声音,听声音应该是个老人。

    果然,当我转过身,我看到了一个蓄着胡子身穿长袍的先生,他蓝色眸子深邃犀利,像是能透过我的眼睛直视灵魂,我充满了警惕,突然开始想那只看起来比较蠢的猫头鹰了。

    “您好,无意冒犯,但是请问您是……”我问道。

    “我是邓布利多,你未来的教授。”邓布利多回答道。

    我又扫了一眼那封信,嗯,大概这个人就是写这封信的那个阿不思 邓布利多吧。

    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邓布利多教授对我的第一印象是什么,很多年我问到他这个问题,我以为他会觉得我是一个桀骜不驯,第一眼看起来就很不服管教,但又装着成熟的样子幼稚的小丫头,他听到我这么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实际上,维多利亚,我对你的第一印象很简单,这是一个很漂亮的有着媚娃血统的女孩,仿佛宛若天使一般的小女孩,实际上早上我看见你在家受到你那个所谓的女主人的责骂,你那么倔强,嘴角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恭敬不失规矩,那个时候我就断定你是一个很聪明的小女孩了。”邓布利多回答道,“除了你第一次对我露出的那个可怕的笑容,看起来温柔,实际上冷漠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维多利亚,这是我要教你的,你要对这个世界报以善意,记住,这个世界是你所认为的世界(the world is what you think )。”

    又是天使?

    听到这番话的我笑了笑,邓布利多教授和老院长一样,但他们或许都无法想象,多年以后,天使也会自愿折断翅膀投入恶魔的怀抱呢?

    “看来你已经拿到信了。维多利亚,这个名字真好听,我可以这么叫你吗?”邓布利多笑着说道。

    “当然,这是我的荣幸,教授。”我回答道,“但是我想知道,这个霍格沃兹,到底是什么地方?”

    “在此之前,我想我需要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邓布利多教授说道,“我现在想要把你接到一个学校学习,那是和你现在所处的世界截然不同的地方,你愿意吗?”

    我不假思索,扬起了一个微笑,“当然。”

    “明智的选择。维多利亚,那么现在,回去收拾好你的行李,我们换个地方继续聊这个话题。”邓布利多说道。

    我摇了摇头,“我并没有什么行李要收拾,我从小生活在孤儿院,这栋房子里没有什么是属于我的,我们现在就可以走,当然前提是学校是管住宿的。”

    “当然,维多利亚,如果你需要的话,学校会提供给你一定的加隆来供给你的日常生活,又或许,你会在古灵阁找到自己的金库,我又说远了。”邓布利多笑着说道,“维多利亚,这十一年里,你有经历过什么有趣的事吗?比如魔法之类的?”

    我思考着,既然刚刚和猫头鹰已经可以对话了,那是不是说明我其他的能力已经回来了,保险起见,为了不被别人当作精神病人,我反问道,“比如呢?”

    邓布利多没有说话,忽然远处的一处草丛被点燃了。

    我盯着那束火光,明白了眼前的人和我一样,而他所说的那个世界,才应该是属于我的地方,我笑了笑,一种空前的感觉让自己放松了下来。

    我看着那处火焰,一瞬间,它被水浇灭了,那是来自我的能力,只剩下了一地的水渍和空气中的烧焦味。

    “看来这就是您所说的,魔法吧?”我看到了他眼睛里一瞬即逝的惊讶,得意地露出了笑容,“我以前一直以为,每个人都可以这么玩呢。”

    “当然了,还有举起一些东西,”说话间,远处的一辆汽车被举起,在静寂的空气中闪着警笛,我看着那辆汽车飞到空中,更加开心了,这说明我的能力不仅回来了,还随着我年龄的增长更加强大了。

    “但好像,别的人并不可以,所以他们把我叫做怪物,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怪物,所以他们可以把我轻易的买到这个恐怖的地方,不过有的时候我们可以用……魔法来保护自己对吧。”

    我毫无顾忌地吐露出了我的疑问,甚至忘记了警惕。

    以至于我看到邓布利多一时的晃神,让我有点紧张自己是不是太过放纵了,暴露了自己。

    但他后面的话让我安下心来,“确实,亲爱的维多利亚,你很聪明,很有天赋。我们确实是一类人,在我们的世纪里,没有人会在嘲笑你了,相信我,只要你走上正确的道路,你的未来会值得所有人期待。”

    说着,他领着我一步步走在清冷的月光中。

    我的未来……

    真的值得期待……

    原来生日愿望什么的也不都是假的,老院长还是会告诉我一些真话的,至少现在我已经充斥在了喜悦里。

    我希望自己可以,可以在那个属于我的世界里幸福吧,就这么简单。

    我静静的许下了第二个心愿。

    我不希望自己可以有什么大的成就,我也不用成为什么有名望的人,只要我可以被人接纳,拥有一点关爱就可以了,只一点点,就像老院长给予我的那般。

    那个时候的我,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想象着若干年后自己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知道从那一刻,我的生命轨迹被改变了。

    再也不是那个孤儿院里孤零零的维多利亚的了,也不再是那个会在别墅里唯唯诺诺,可怜巴巴只会偶尔小小的反抗一下的维多利亚了。

    我会有自己的生活,我只是我。

    直到现在,我依然会回想那个时候的自己,懵懂无知,想着该这么简简单单一直幼稚的幸福下去该多好,实际上回想起来,我会突然发现,那个年幼的自己,在憧憬幸福生活的时候,也会突然想到那个男孩的影子,那双黑耀石般深邃的瞳孔。

    我现在会觉好笑那个时候的自己,会这么不自在的想要把关于那个人的记忆就这么从自己的脑海里删去,却又渴望再见到他。

    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们就已经纠缠到一起了,而正是这种不明不白的纠缠,而这就是大概为什么邓布利多从那时开始就对我有了戒心。

    而这一切一切,也正让我命运的齿轮转到了一个奇异的角度,从此之后的很多事情,都因为这一切让我在不同的岔路口上选择了一步步走进深渊的道路。

    那大概是一条从起点就已经订好结局的的不归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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